梁实秋先生的散文集《雅舍谈吃》中有一篇《鱼丸》,他母亲是杭州人,,善做南方口味的菜,对一条活鱼不忍下手。家里一帮人围着鱼开始动手,读来让人忍俊不禁。“从屋里拿出一根门闩。鱼在石几上躺着,一杠子打下去未中要害,鱼是滑的,打一个挺。跃起一丈多高,落在房檐上了。大家笑成一团,搬梯子,上房,捉到鱼便从房上直摔下来,摔了个半死,这才从容开膛清洗。”
我家做鱼圆时可没有这种乐趣,母亲是厨中好手,做鱼圆的绝活虽谈不上炉火纯青,可也讲究刀功火候。我的故乡溱潼在苏北,是一个千年古镇。江苏省文化遗产资源分布图中有5个国家级历史文化名镇:角直、周庄、同里、溱潼、黄桥,故乡名列其中。鱼取自于古镇四周浩瀚的溱湖,一般人家有喜庆之事时,往往请厨师专门做。鱼圆的主料颇为讲究,选用白鱼最佳,青鱼为次,普遍用鲲鱼。鱼圆是溱湖八鲜之一,以鲜美细腻、滑嫩爽口的特殊风味深受人们的喜爱。鱼丸和鱼圆属天南地北的美食,做法迥乎不同,口感也不一样。中国菜的真谛是“色、香、味、型”,好象中国人是世界上最会吃的民族,“馋”是人们追求的一种享受,但愿天上人间同享此福。
做鱼丸的鱼选肉厚而刺少的活花鲢鱼。梁实秋先生的母亲用刀徐徐刮鱼肉成泥状后,加盐、水、姜汁于其中,用竹筷打成糊状,越久越好。煮一锅开水,用羹匙舀鱼泥,手抹,入水成丸,丸不会成圆球形,因为无法搓圆。八九分熟后捞出置碗内,这样做出的鱼丸柔嫩得象豆腐。
做鱼圆的鱼要选大的鲜鱼,破膛洗净,剔除骨刺。我的母亲喜欢把鱼肉放在厚大的砧板上斩,需要很好的刀功。加入少量肥肉,双刀快斩成茸泥,愈细愈佳。小时候我常常抢着双刀去斩鱼肉,觉得好玩。母亲执意不肯,小孩子万一失手,怕刀伤了人。取来一个脸盆,将鱼茸放进,加入姜葱汁、蛋清、菱粉、料酒等,再加水用手调成糊状,单手使劲搂动,充分搅拌。糊状茸泥的稠稀关键在于手感。当感到起厚时开始加盐“收膏”,此时要使出浑身吃奶的力气,奋力搂动身,让其“上劲”,有时盆内还有一种“忽逃、忽逃”的声响!我就有过这样的感觉,呵呵。用搂好的鱼茸先做一个放入清水中,若茸不散飘浮起来,几乎大功告成。
在油锅内放入熟猪油,用抓一把鱼茸,握在拳头状,轻轻一捏,从大拇指和二拇指间挤出球形鱼圆,放进锅里,关键是火候。如果油温高了,鱼圆就“起壳”,反之就“张嘴”。当小珠子似的鱼圆象一只只淡黄色的乒乓球在油锅里浮起时,用网状的漏勺捞出,放置在早已准备好的竹筛上,等到冷却后,一只只鱼圆象小小皮球瘪了下去,此时可以下锅了。
逢年过节,来人到客时,母亲总要做出上好的鱼圆招待客人。烧鱼圆时最好用鸡汤,辅以笋片、肴肉片、鸡丝、木耳、菜芯等,若鱼圆只只蓬胀如球浮起时,淋入少许麻油,富有弹性的鱼圆此时色、香、味、型俱全,味口鲜美,肥而不腻。
杭州的鱼丸,常令人想起江南之美。溱潼的鱼圆,也令人思恋苏北之情。福州的鱼丸,同样独树一帜。在塔巷内有几家鱼丸店,据说每天都是游人如织,食客盈门。施晓宇先生在其《家住西门》的文章中是这样描述的:“所谓鱼丸,先得把鲨鱼或鳗鱼的肉切细剁碎,然后用木锤在砧板上一锤一锤打烂,再拌上地瓜粉调匀,做成皮;把事先同样切细剁碎的精瘦猪肉拌上小葱花、香菇丁和各种佐料等做成馅,包在准备好的‘鱼皮’里,搓成圆宵大小一个圆,就是鱼丸了。把鱼丸放入清汤煮至沸滚熟透,浇上香醋、虾油,撒上葱花、胡椒粉,就可食用了。”这样看来,福州的鱼丸在当地也是很有名气的。
施晓宇先生与我都是故乡人,小时候曾住老家,所谓“野人怀土,小草恋山”,对故乡的鱼圆,他是相当熟悉的。虽在福州生活了50多年,他写出的福州鱼丸自然有精妙之处。可惜梁实秋和汪曾祺先生已经作古,要不然来他们结伴到我的故乡品尝鱼圆,不仅齿颊留香,恐怕都不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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