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民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灵魂到肉体没一处不妥。我们被称为法学院雌雄双煞,在一片en eng si shi 不分的湖北口音中凭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和神出鬼没不安理出牌的思路杀出一条血路,每次学院的模拟法庭中都能把对方律师和法官辩得目瞪口呆。同学们都觉得我们是完美恋人,我也觉得,张大民也觉得。
但是我心爱的张大民,在研二的时候跟我分手了。
很多具体的细节已经忘了,就记得我们每天吵架,吵得很凶,互把对方当对手,争得你死我活。迟到五分钟,会说对方没时间观念;跟异性搭讪一下,会说对方有非分之想;办砸一件事,会说对方没有责任感……用了不到半年,我们的发散思维的上纲上线把对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灵魂到肉体的毛病都挑了一遍。
分手之心都有了,就是谁先张嘴的问题。我想还是我更在意他一些,所以一直没勇气说出口,潜意识里总觉得我们能化险为夷,成为传说中那种相看两厌也能共度一生的奇葩“倦侣”。可惜没有。男人说放手,就真的放手了。
那天我们还假装大度,一起去游晴川阁,还真玩得挺开心。走下山来,他说:“我们坐车回学校吧。”
我说:“走走吧,我还没有在长江大桥上走过。
他习惯性地犟嘴:“有什么好走的?车这么多。”
我没再说话,就低着头往前走,步子迈得很大。他知道我的倔脾气,决定一件事就要做,谁都拦不住,所以就跟在我身后。
桥上的江风真大,桥被吹得晃晃悠悠的,我迈着大步往前走,某些瞬间希望桥就这么断掉,至少死前一刻我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我知道他一直在我身后,我那么希望他能跟上来拉住我的手说“我们和好吧”,我还希望自己能够软下心来停下步子转身抱着他撒泼耍赖大哭一场说“我们不分手好不好”。可惜都没有。我一边走一边掉眼泪,步子却一直没有慢下来,就这样走下大桥,走向阅马场,走向黄鹤楼,走向学校。后来他终于拽住我的袖子说:“打车吧,我走不动了。”幸好那会儿我的眼泪已经干了,腿已经木了,脑子也木了,呆呆上了车。我们习惯性对对方说“不”,好像这是第一次我没有对他的提议表示异议。
回到学校之后我们就真的分手了。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该流的眼泪已经流完了,你不许再为这个男人伤心。”
日子没了谁,都能照样过下去。我决定身体力行这句话。男人那么多,比张大民好的多得是。朋友们也都替我愤愤不平:“不就是男朋友吗,别着急,姐们儿帮你介绍!”
这些姐们儿真靠谱,很快就介绍了各种。有生物学博士也有地质工程师,有外企经理也有韩国留学生。张明珠是其中的一个,他是列车长。
当他穿着笔挺的制服风尘仆仆又英姿焕发地出现在约定的咖啡馆的时候,我瞬间就被治愈了,在心里哇了一声:“太棒了,就是他了,他就是第二个张大民!”
我犹在花痴,张明珠开口说话,浓重又亲切的东北腔:“这犊子,我跟她说了时间定晚点儿,她非定这会儿,我刚下火车,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再说了,咖啡馆能有啥好吃的,能有鱼有肉吗,能喝酒吗?”
当时我就乐了。这番话,早在“犊子”传达我约会的时间地点的时候我就说过。但是“犊子”非说:“哪儿有相亲吃火锅喝酒的,你还研究生呢,就不能淑女点儿?”
我和张明珠当即拍板,换地方,喝酒吃肉去!
饭馆没有二锅头,我们特意跑了旁边的超市。两个人像失散了多年的酒友,不谋而合一人一拿了一袋酒鬼花生。他大笑着对我说:“你无耻的样子很有我当年的神韵啊。”我愉快接招:“怎么着吧,姐就是身怀绝技!”
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雾气,张明珠看起来更帅了,笑起来眼尾略微上扬的神态,嘴角歪向一边的痞气,加上讲笑话时眼珠咕噜一转,都像极了张大民。我就知道老天对我不薄,在我失去张大民之后,会用另一种方式补偿我。
张明珠在铁道学院毕业,当过火车司机。他给我讲他开火车的故事,年轻不懂事,完全不把“安全”俩字儿放心上,超速,到了该减速的路段没减速,简直要把调度室的人吓尿了。后来单位通报批评,内刊上还有人画漫画讽刺他。他眉飞色舞描述:“哎吗我跟你说,那画画得,使劲儿磕碜我,画我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对着空气喊‘爽’,大风把头发都吹着往后飞,露着大脑门儿,俩眉粗得跟蜡笔小新似的。”
我乐得拍桌。
他接着臭贫。“后来我就改乘务了。妈的车厢里渣人太多,我又爱管闲事。有一回遇到俩小偷,我亲眼看见他偷人钱包的,想跑,我一把过去就把他逮住了。妈的,死小子,还跟我凶,还把刀拿出来了。”他拿根筷子比划,“这么长一把小刀,吓唬谁呢,哥吓大的啊。我攥住他手,把刀顶我脖子上了。有种捅我呀,有种你捅我呀!”
“你可真够贱的!”我乐得酒杯拿不稳。
“哎吗现在想想可真够贱啊,不过那时候觉得自己真英雄呢。好在那小子没种,被我吓住了,然后老老实实被乘警抓走了。”
“为英雄干杯!”
不知不觉我和张明珠喝得鼻尖冒汗,脸都红了。
很久没这么愉快,这让我想到我和张大民刚恋爱那会儿。学院新生聚会,大半是南方人,女生矜持,男生客套,几乎没人喝。只有我和张大民守着一盘肘子开了瓶二锅头,就着学院里某些导师的八卦,喝得畅快淋漓。有些人只要一句话一杯酒就能知道彼此是同一个星球上的生物,我和张大民就是那么臭味相投,恨不得初见就白首。那时候谁也想不到,我们能走到分手的那一步。
张明珠问:“想什么呢?眼都直了?”
我说:“我想起我前男友了,刚分手,心里很不好受。”
张明珠就笑:“你这姑娘还真是直肠子,几杯酒下肚就说实话。刚失恋就出来相亲呀?拿新欢找补旧爱呢?”
我也笑:“我真把相亲这回事儿忘了,完全当成老朋友约饭了。算了你还是先别看上我吧,说不定明天我就找前男友复合去了。”
张明珠哈哈大笑:“其实咱俩半斤八两吧,我也失恋了。喜欢多年的姑娘嫁人啦,新郎不是我呀。”
张明珠和阳阳是大学同学,刚入校的时候俩人个头儿一样,都一米六,在一群东北大汉中间,张明珠完全没有存在感,阳阳几乎瞧不见他。而阳阳是铁道学院公认的小美女,虽然身高没有优势,却带着上海女孩特有的秀气,加分不少,进而追求者众。张明珠同寝室的哥们儿强子打入学第一天就盯上了阳阳,他拍拍张明珠的后脖颈子说:“真邪门儿了哈,小南蛮子竟然也有这么好看的,比咱东北姑娘还好看。”
强子想尽办法讨好阳阳,今天借本书,明天还回去,在教室上自习的时候坐在阳阳身后盯着人家背影发癔症。强子家就在本市,离学校近,回家带来好吃的,想方设法分给阳阳,但是阳阳不收,原封不动退回来。强子的心意传达不出去,对着一堆零食发愁。张明珠说:“这好办,我帮你送。”
强子说:“真的?你有这本事?”
张明珠问:“你送不送吧?”
强子说:“我明白了,就你这个头儿,像上海男人,往女生身边一站,像闺蜜,好说话。你帮我送吧。”
张明珠说:“我拿回扣。”他扒拉扒拉零食口袋,“这两块巧克力归我,两代奶粉也归我。这是什么玩意儿?护手霜?也归我。天冷我的手就裂口子。这四个鹅蛋也归我,俩鸭蛋我替你给阳阳。”
“张明珠,你妹的,你打劫呢?”
“你送不送吧。要不你都自己留着,要不我帮你给阳阳送俩鸭蛋。”
强子讨价还价:“那鹅蛋是我奶奶家的大鹅刚下的,我自己都没舍得吃,必须得给阳阳。”
张明珠说:“好。”
后来张明珠真的把俩鸭蛋塞给了阳阳,说:“强子答应了,你要是收下这个,这些好吃的就都归我。你看我这个子矮的,从小儿就家里穷,吃不着啥好东西。你收下俩鸭蛋,我就能跟着沾沾光尝尝鹅蛋啥味儿。”
阳阳从来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主儿,被他叽里咕噜乱转的大眼逗得直乐,直接连鸭蛋也送了他。张明珠这没出息的东西故意气强子,当着强子的面连吃四个鹅蛋,撑得直翻白眼儿,在吃鸭蛋的时候还埋怨着:“这蛋腌得不够咸啊,再等几天就好了。”
可是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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