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江土家炸龙

家乡区县: 贵州省德江县

正月十五,元宵观灯,天南地北,大同小异。就我黔东地区来说,亦无外乎舞龙耍狮,唱唱花灯,打打钱杆。但在灯的玩法上,独德江迥异,其独特之处,令人咋舌。德江玩龙灯,不是玩,而是炸,一个“炸”字将其特点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德江的十余年间,小巷变成了大街,木屋变成了洋房,城市长高,人情渐淡,惟夜半嫁女和“正月十五炸龙灯”仍在延续。

小时候,听祖父说思南许家坝玩龙灯最厉害,绯红的铧口铁嘘在光肚皮上也不怕,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来德江观灯后,才知什么叫厉害,那算什么,真是小巫见大巫。嘘花,在德江也有,不过那完全是一种点缀,绝对进不了主题,只为“炸龙”增加一点艺术性罢了。

除夕刚过,与其它地方一样,各村各寨,各街各巷,陆续出龙。不过都是些草把龙,崽崽龙,丁丁当当,走街串巷,算不得什么。真正有看头的,是正月十四白天的赶场游龙。各街居组织彩车列队,青龙,黄龙,白龙,花花绿绿;有乐队,或吹或擂;有故事,或三国或水浒,与思南印江无异。这天,草把龙,崽崽龙,以及乡下龙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去年,突然冒出个姊妹龙灯,青一色健美裤,倒是增色添趣不少,今年又增加了两三条娘娘(liang)龙,不过,那不是在舞龙,只是把长街变相当作“T台秀场”罢了。只是到了正月十五晚上,娘娘龙却销声匿迹,始终没有出现,她知道十五晚上完全是男人和血性的世界,自己能昙花一现也就罢了,表示半边天的存在。

正月十五,德江都不称元宵,俗称大年。下午四点过钟,就陆陆续续有鞭炮炸响,年夜饭早已提前,五点钟就到了高潮,整个小城就炸开了锅,之后有个小憩,是大家上坟点亮的时候了,鞭炮并没有停歇,只是把高潮从城里转到了坟山。

六点左右,各路龙灯陆续出龙,从场口,从桥头,从巷子。此时的龙灯,只有龙头龙骨,玩者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年轻汉子,也有十五六岁的年轻崽崽,皆戴头盔,袒胸露臂,随行者举着火把,提着酒壶,由于酒精的作用,都是扭扭捏捏、摇摇摆摆上街的。各家各户早已备好了鞭炮,缠满鞭炮的竹杆二三十根二三十根地排立街边,门口还堆着整箱整箱、整麻袋整麻袋的鞭炮。炸龙,不分男女老少,只是要尽早备好鞭炮,一般下午三点鞭炮就已脱销。脱去龙衣布的龙灯从小巷在浓浓的黄烟笼罩之下一露头便被炸开了,十几根竹杆一齐上,不几分钟,龙头便变成了网状。开始的时候,还有点鼓声,还有点节奏,还有点花拳秀腿的舞动,但过不了多久,就只有火光和鞭炮声了。

七八点钟,天已全黑,是炸龙的高潮。几十条龙灯把整个县城给煮开了,万人空巷观龙灯,街上早已变成了人流、火光流。鞭炮声成了这座小城的惟一主题,此时,根本听不见人的说话声,手机失语了,电视里的歌声失语了,汽车的喇叭声失语了,人与人之间完全用鞭炮声来进行交流,进行对话。几个十字路口,三五条龙灯缠绕在一起,上百根竹杆把人们的耳朵炸麻,玩龙之人扭抱在一起,搀扶而行,在火光的映照下,只见一堆发亮的背在蠕动。满城都是浓烈刺鼻的火药味,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这种感觉,你是无法逃避的,即使你逃到家里,仍听不清电视,仍喘不过气来。整个城市给你带来的只有震憾和渲泄,你无法说清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的人们究竟要表达什么情绪,是欢心,是兴奋,是激动,还是烦躁、压抑和不满的发泄?

等不到炸到最后,龙灯早已只剩下了几个篾条圈圈和一根绳子了,有的甚至不能首尾相连,此时的龙灯已完全符号化了,但是人们还在不停地炸,直到把全城的鞭炮炸绝。有一点让人不解的是,在这个沸腾的晚上,在这样烈烈的场合,不论你用什么方式炸,炸得鼻青脸肿,炸得青一块紫一块,甚至头破血流,人们都不生气,不扯皮,都听从公安民警的疏导和指挥。人人都在用不文明的方式来演绎文明,不知这是在继承还是在开拓。

十点过钟,炸龙才随鞭炮的完结而渐渐结束,剩下的是天空中的礼花和小孩的擦擦炮、甩甩炮还在点缀,还在延续。满街布满了鲜红的鞭炮渣,几个十字路口足足有两寸多厚,这些都要保留到凌晨三点由环卫工人来清理。第二天,宁静清新的小县城又恢复了理智,留给人们的除了疲惫和记忆,便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了。

安静dxl(2015-03-25)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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