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照片上的这位名人,他应该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但多少年来他又是藉藉无名的,不为人所知。
说他有名,是因为他曾经干过许多惊心动魄的大事:他和三四个热血青年慷慨悲歌,订下了手刃枭首的周密计划,终于使国贼汪精卫在光天化日之下连饮三弹;他置蒋介石悬赏十万大洋缉拿于不顾,仍出入于港、沪、宁,周旋于日、蒋、汪,充任党中央与李济深、陈铭枢、宋庆龄等人之间的秘密信使;他利用上层关系,从日寇手中救出过拍发“永不消逝的电波”的共产党员李白;抗战胜利时,他巧施妙计,化装成“国军”中将,从日军手中为新四军智获大批军火;解放战争战略决战的关键时刻,他又乔扮巨商,凭着大智大勇,竟然从国民党国防部计赚极其宝贵的大批军用地图……他的传奇经历决不逊色现时热播的许多谍战剧的情节。
说他无名,是因为他是我党最早的隐蔽战线的情报工作者,由于工作需要,几十年他不仅用过许多不同的名字,而且没拍过一张照片。他的真名叫华克之,江苏宝应县人,早年毕业于金陵大学。我见到他时,他是安全部司级离休干部,已经九十岁了,名叫张建良。
那是1991年的夏天,当时因为我们出版社要出版一本根据华克之的传奇经历撰写的长篇纪实文学《华克之传奇》,作为责任编辑,我和书的作者去北京安全部听取组织上审稿修改意见。在北京住了将近一个月,在这期间,多次去华老家里,聆听謦欬,颇多受益。
虽然已是九十高龄的人了,而且因为“潘汉年案”,他曾经在狱中十一年,身心遭受严重的摧残,但他仍然精神矍铄,谈笑风生。尤其是,虽然已经离开家乡七十年了,但他一口道地的宝应方言,而且是七十年前“原生态”的宝应方言,与现在年轻人的说法已经有许多不同了。
华老回忆起自己过去的生涯,如数家珍,这是地下工作者所必须具备的能力,超强的记忆力。他熟读史书,言谈之中,经常将《史记》、《汉书》的典故随口说出,唐诗宋词更是信手拈来。
华老对革命派可算是鞠躬尽瘁,到特务布好罗网的虎口去为起义人员的家属送信,他没有想到偷生;将千方百计筹集来的四千多两黄金交给组织,他没有想到贪财;始终隐姓埋名,他用过几十个化名,至今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他的本名,他没想到出名;为了斗争需要,他没有亲生的子女,他没想到传后……
他又是性情中人,在几十年舍生忘死后遭到诬陷罹罪入狱,怎能不感到委屈和冤枉?他曾经在气愤欲绝的情况下用筷子戳出了自己的右眼珠,但很快他就感到痛切地后悔,称此举为“糊涂之至”。他在一首诗中写道:“不是叛徒是糊涂,竟在圣狱挖眼珠,相信永世求真理,何惧一时被污诬。”他把牢房称作“圣狱”,很快静下心来。在狱中,他一面通读马列,反思自己,一面书写回忆录,为组织提供地下工作的第一手资料。他以诗言志:“八度春夏秋冬日,百卷马恩列毛书,绕指柔中钢百炼,静静山谷一高炉。”他称得上是一位真正的无产阶级战士。这一段苦难而感人的故事,可是至目前为止众多的写地下工作者影视剧所没有涉及的。
华老离开我们已经十多年了,然而他的音容笑貌却永远那么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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