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小倒戏,内心深处的共鸣

家乡区县: 安徽省无为县

小时候一听到附近村庄在唱戏,唱的是庐剧。我就和家人兴致勃勃地赶去。

戏台搭在一块田地里,庄稼刚割完,田垄间还留着茬。戏台上灯火通明,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台前黑压压的一群戏迷,多为中老年人。一个个瞪大眼睛,伸长脖子,聚精会神地看着。随着剧情的跌宕起伏,戏里戏外,台上台下,彼此心有灵犀,或悲或喜,模糊了时空的界限。

庐剧,又称小倒戏,在名称上,我更倾向于后者。庐剧,过于庄重;小倒戏,倒显得有烟火味,更适合在民间行走。

不过,小倒戏仍沿袭传统的唱腔、妆饰、场景布置,但在某些方面推陈出新。比如,戏曲创作带有浓厚的乡土气息,在伴奏方面增添了葫芦丝等乐器,电子产品也派上了用场,给人带来异样的视觉、听觉效果。

在我的家乡无为县,唱戏多半选在农闲季节。一般来说,戏分喜戏和冤戏。逢金榜题名、男婚女嫁、老人做寿等喜事,有钱人家便请来戏班子,以示庆贺。遇到年头好,也唱上几场戏,感谢上苍恩赐,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唱的是喜戏。若是村里接连发生变故,每家每户出钱,唱的是冤戏,以驱除晦气、邪气,祈求家家户户平安,兴旺发达。

记忆中,唱得最多的要数《秦香莲》《休丁香》《女驸马》《皮氏女三告》,剧情多数是公子落难,贵人搭救,尔后金榜题名;或者夫妻离散,历经曲折,最后破镜重圆;或者公子忘恩负义,攀附权贵,最终身败名裂,昭示着一个千古不变的道理:善有善终,恶有恶报。

唱戏的日子,不管在哪个村庄,远远地就可见到戏台。在一片空旷的场地上,用毛竹或杉木搭起高高的戏台,披红挂绿,十分隆重,让平静的乡村一下子沸腾起来。我缠着大人去看戏。走在田间小路上,男女老少步履匆匆,从四面八方涌来。看戏,于我,虽没有鲁迅《社戏》里的那般周折,那种意境,却也是舒适而惬意的。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欣赏戏台上的唱、念、做、打,沉浸在悠然自得的时光里。

我喜欢戏子的行头,文官的乌纱帽,帽翅颤动;武将头上的雉鸡翎,威风凛凛;还有蟒袍的高大上。再者,浓妆艳抹的脸谱,扑朔迷离,不禁让人联想翩翩。尤其喜欢戏里的大家闺秀,一身鲜艳的青褶子服饰,一张靓丽的瓜子脸,一头长及腰际的青丝,一副袅袅娜娜的身段,迈着轻盈的碎步,颔首低眉,顾盼生辉。水袖,甩一甩,抖一抖,轻启朱唇,一句句唱词,字正腔圆,如同荷叶上滚落下来的一粒粒玉珠。唱腔,或婉转,或幽怨,或激愤,唱到动情处,我也跟着泪眼婆娑。

也爱看俊俏的小生,落魄的时候,一袭黑衣,散落着头发。激愤时,疾速地甩起头发,那真叫一个绝。唱腔悲戚,如泣如诉,让人心生怜爱。转而,金榜题名时,又是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唱腔也变得昂扬起来。台下的我,也觉得扬眉吐气。

戏场,是个谈恋爱的好去处。许多青年男女在戏场上相识,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缘。会唱戏的青年,跟现在的明星一样,粉丝成群。记得有一个叫“亮子”的老乡,因嗓子好、扮相靓,时常扮演小生的角色,后来成了剧团的台柱子,一年到头在外唱戏,还找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过上了富裕、幸福的日子。

大外公和外公也是个老戏迷,只要哪里有戏,跟到哪里。小时候常常在外公家住,所以也受到了很深的影响。后来,买了录音机,满抽屉的庐剧带子,不用出门就能听戏,一遍又一遍,百听不厌。再后来,家中添了电视,既能听,又能看,跟戏场几无两样。

夜晚,散步,广场一角,一群老人围成圈,几把二胡,一根梆子。人群当中,几个老人在唱戏,咿咿呀呀,唱得有板有眼。

小倒戏,一个曾经的乡村印记,在经济大潮和文化娱乐多元化的双重冲击下,似乎与我们渐行渐远。不知,它还能走多远?

(2015-04-19)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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