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与怨恨 苦楚与解脱
没想到《海滩的一天》对张艾嘉的影响这么大。
在1983年,杨德昌把张艾嘉忧郁的面庞和台北夕阳的余晖叠加,30多年后,张艾嘉把梁洛施忧郁的面庞与台北夕阳的余晖叠加。两部电影都是盯着女主角走,说的都是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和变化,以及突围传统之难。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代代的人年轻过又迅速老去,台北依旧是那个看不透的台北,同一片天空,同一片大海,那个老问题依旧在被人们追问:今天为什么是今天这个样子?我的现在,是不是父母过去种下的因果?
没错,《念念》讲述的是育美(梁洛施)、育男(柯宇纶)、阿翔(张孝全)几个孤独成长的年轻人,怀揣着对父母的心结,不断找寻与自己和解的方式:童年时,母亲(李心洁)向往外面的世界,出走台北时带走了女儿育美,儿子育男则被留在绿岛上和脾气暴躁的父亲相依为命,两兄妹一个在城市一个在乡下,互为参照物;育美男友阿翔的父亲是船员,常年不回家,阿翔怨恨父亲在他人生中的缺席。
如果说母亲是出走的娜拉,育美、育男就是娜拉的儿女。
娜拉觉醒了,但娜拉的儿女一开始并不认同母亲的觉醒,而是觉得她很自私,继而质疑母亲的爱,他们想叛逆、逃脱,无奈他们想逃脱的是曾经最信任最亲昵的亲人,这就是最苦之处。影片就围绕着这三个年轻人如何从苦处解脱讲故事。
影片不乏几个精彩的超现实的段落,比如父亲去世那个雨夜,育男走进神秘的酒吧,却与母亲在梦境中相遇。还有育美地铁中的奇遇,以及她幻想中的无影的男人。
影片也善于表现生活底下的暗流,比如母亲交了新男友之后,育美那种强烈的嫉妒和反抗,那种幽委。这些痛苦的意义是什么?人为什么必须走向成熟?人生怎么这么苍凉?如果有些家庭注定要被浪涛撕碎,为什么偏偏是我们?
影片虽然没有很强的戏剧性,但是累积起来,底层就有这样一个暗流,让你感觉惊涛骇浪马上就要到来,感觉到活生生的人的能量,以及他们的呼吸。
我个人很喜欢这类处理,比如小津的《晚春》,女儿嫁给一个男人,父亲送完女儿去结婚回来,一个人在削梨,一直削啊削,削出真的苍凉。当然,《念念》没有达到这样的强度。
实际上,《念念》也存在一些严重的缺陷。前面说过,电影盯着女主角走,但这只是一开始,到了中途却换成了她的男友阿翔、哥哥育男的视角,之后不断交叉变换,容易让人注意力游离。影片拥有欧洲片的外观,不时时空倒错,突然插入一段童年的讲述,但又没有《海滩的一天》那种味道,反而显得交待不清,令观众抱怨看不懂。
绿岛与台北 乡土和都市
乡土和都市的差异,都市生活的高压状态,角色的爱情悲剧以及新旧两种不同思想的冲突,张艾嘉对于这些命题的思考都很像杨德昌。不同的是,这一次,主角的憧憬和幸福并没有像《海滩的一天》那样被时代的浪涛吞没。在育男眼中,乡土还是云淡风轻。从这一点来说,杨德昌比张艾嘉冷酷、悲观、睿智得多。相比杨德昌,张艾嘉感性有余,理性不足。其中母亲想象自己是美人鱼的片段,更是严重偏于女性特有的幻想。
杨德昌倾向于展示给大家看,都市如何碾碎中产阶级的神经,张艾嘉则借助李心洁扮演的母亲,来表现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和变化,透过她再次重现这类人对于宏伟都市的向往,同时还葆有家园的温馨和朴素静美,虽然远远不及侯孝贤的乡土气息那么浓郁。
但是,无论是选择乡土还是都市,还是卡夫卡说得好:你没有必要离开房间,待在桌子旁听音乐就行了。甚至听也不必听,等着就行。甚至等也不用等,只要保持沉默就行了。大千世界会主动走来,由你去揭开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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