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当我抵达大连,终于看到那片蔚蓝色的大海。
碧海蓝天,相互倒映,红楼绿树,彼此依傍。天边有成群的海鸥低叫盘旋,金色的沙滩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没有人会注意到有一个带着大大的茶色太阳镜的女孩站在海边,所以也没人注意到太阳镜下我流泪的双眼。
我想假使苏年乐看到了这一切,他一定会嗤笑我说,阮天蓝,长的丑就不要再哭了,会更吓人的。只是现在满目的纯净,都抵挡不了那个清澈的笑容。可是可是,亲爱的苏年乐,我到了你在的城市,却看不到你的身影,亲爱的亲爱的,你在哪里?
(一)趾高气扬的大公鸡和聪明伶俐的小猴子
一九九九年,我还在一个小城镇念书,那里没有海,也没有高大的建筑物,一抬头,就能望到不着边际的天。
假如现在还能看到那么蓝的天,那我肯定会经常仰望,看天空的云彩,飞鸟,还有无穷无尽的想念。
但那时候的我还不懂忧伤这个词,所以我并没有抬头看天泪流满面的机会。
每天只会和苏年乐一起逃课去游戏厅。熟练的丢游戏币进游戏机里,然后一手握操纵器一手拍着操纵游戏里小人的按钮,和苏年乐的小人厮杀得昏天暗地。最后总是以我赢为结束,而回家的路上苏年乐就会张牙舞爪的怪叫,阮天蓝你还是不是女的。
我斜他一眼,你这个粗鲁的男的,别总是女的女的叫,跟我年龄沧桑面容无常似的,我是少女,少女!
苏年乐切一声,少女这个词跟你不沾边。看着旁边变态欠打的苏年乐,我忽然想起了几年前的相遇。
那时侯的我,四五岁的光景,还是个穿粉色衣裙而又馋嘴的小姑娘,单薄着身体,小麦色皮肤,经常随手把鼻涕抹在粉色的小裙子上。喜欢跟着巷子里的一群小男生惹是生非,把周围邻居家搞的鸡飞狗跳。
(二)老师是不是给你填错性别了
都说童年的记忆最模糊。但显然这句话对苏年乐是失效的。第二次遇见他时,是初一,妈妈刚好换工作,所以把我转到离她工作单位近的初中读书,方便接我放学。
但是我从来不知道这一天就是我厄运的开始,到班的第一天,我乖乖的站在讲台上介绍自己,然后鞠躬,老师随手一指说,你就坐年乐旁边吧,他是学习委员,可以多帮你。
我就拎着小书包朝她指的座位走过去坐下,刚坐下,就看到旁边的男生转过头露出一口小白牙,朝我阴森森的笑了笑说,小弟弟,别来无恙啊!
我愣愣地看着他,最后慢慢瞪大眼睛,手一抖,手里正端着的墨水瓶“咣当”一声就落了地,蓝色的墨水溅了周围人一裤腿,周围人,只有我和这个叫苏年乐的男生。而我穿着七分短裤,他穿着白色长裤,黑色皮鞋。我不过用水冲一下腿就可以了,所以很显然,只有他自己是受害者。白色的裤子染的那叫一个花里胡哨。
事后苏年乐很鄙视的看着我,一脸难道你不应该赔偿我裤子的怨念。
我只是无辜的眨了眨眼,然后抬头望天。当我白痴啊,赔偿他一条裤子够我吃几百根串串香了。而且谁让他这么阴魂不散的吓我。
他看我丝毫没有愧疚之意,假装叹了口气,哎,算了,看你还是小弟弟原谅你。
五年之后,再次听到这句话,我的愤怒不减当年,我大声的吼到,谁是小弟弟,老娘是个母的!
苏年乐一定是被我的彪悍吓到了,所以他傻愣傻愣地看了我半天,然后就开始微笑,大笑,后来到指着我捧腹笑,哈哈,你说……你说你浑身上下哪里像个女的。
……我惊叫,我抓狂,我愤怒,虽然四年之后的我还是短刺头,但以我这么闭月羞花的外貌,怎么能说是男的呢。我迅速从包里摸出学生证扔他面前,斜睨着他说,哼,好好看看吧。
苏年乐拿着我的学生证对着那个性别看了半天,后来小心翼翼的收好还给我,又小心翼翼的打量我了半天,我趾高气扬的看着天不理会他,末了,他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老师是不是给你填错性别了?
我妈看到我成绩单,那脸是一天赛过一天黑,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拿着扫把发飚道,阮天蓝……
一看到我妈凶神恶煞的,我就立刻扯起送我回家的苏年乐躲他后面。苏年乐特鄙视的瞅了我一眼,仿佛在说,你平时鞭尸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嘛,这会那股勇气跑哪儿去了。
我翻翻白眼不答理他,他回过头笑眯眯的看着我妈,把手里的成绩单递上去说,阿姨,我是天蓝的同学,我以后可以帮她补习。
我妈一看苏年乐成绩单上那个满分,立刻眉开眼笑,然后把苏年乐让进屋子,那叫一个亲热。
自从我妈看到苏年乐骄人的成绩和乖巧的样子,凭我说破嘴我妈都不搭理我,美其言曰让年乐多帮我,其实是让他监视我。
后来的日子我和苏年乐就比较少去游戏厅,因为他接受我妈对他的委以重任。每天放学都会先去我家帮我补习,因为他说怕我考不上初二,以后就没人陪他打游戏了。我每次都幽怨的看着他说,凭我这智商,怎么可能升级考试都搞不定呢。
那你为什么次次考试不及格呢?
(三)海是倒过来的天
多日的磨难,我终于不负众望的挂上及格边缘考上了初二。虽然苏年乐的名字还是挂在榜单第一位,我的最后一位,但这完全阻止不了我的兴奋,证明我又可以安心的和苏年乐湖吃海喝的厮混了。
我觉得整个初二最大的两件事,一是苏年乐暗恋了一个女孩,那姑娘长的,连我这个自诩为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面容的美人站在她面前都特自卑。第二件事是那年,我们接触了电脑。然后苏年乐用它来玩游戏,我却用它来了一场惊天动地,堂堂正正的网恋。
我手指边飞速的打键盘边斜他一眼,你管得着吗你。
我觉得苏年乐完全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他自己没勇气表白,看我幸福就嫉妒。
宋蓝海才不是坏人呢,他温柔体贴,和善沉稳,而且他在一个叫青岛的美丽城市念海事大学,他说那个城市有漂亮的霓虹灯,明亮的阳光,最重要的是有纯净的大海。末了,他总会说,天蓝,等你长大了,一定要来看我,我带你去看大海。
那时的我,对大海除了电视网络上看到,没一点认知,所以很是向往。我总是问宋蓝海,蓝海蓝海,大海到底有多壮阔呢?
他说,天蓝,海……就像倒过来的天。
从那以后,没事的时候,我总会望无边无际的天空想大海的样子,想宋蓝海的模样,他一定有清澈的面容,像海一样深情的眼睛,他穿蓝色的海军服一定比其他人都好看。
我固执的认为我和宋蓝海的认识是天意,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个天,他的名字里有过海。
海是倒过来的天,这真是全世界最美妙的话。
我刚出网吧门就看到苏年乐蹲在那里,我踢了踢他,怎么看起来这么失意,那个小美女拒绝你了吗?
苏年乐腾的一下站起身,他说,阮天蓝,你竟然真的网恋?!
……这个不是你早知道的事实吗?
可是……你说你怎么能网恋呢?苏年乐痛彻心扉的看着我,仿佛跟看一失足少女似的。
看我没搭理他,又把矛头转移到宋蓝海身上说,他这样的行为……就是勾引未成年少女,是犯罪的。
我说得了吧苏年乐,你还是操心你的小美女吧,就算是宋蓝海不勾引我,我也会去勾引他。
(四)原来那些委屈,积压在心里那么久,那么久 初三那年,我已经很少跟苏年乐去游戏厅了,除了偶尔上网和宋蓝海聊聊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写信,偶尔我还会拉着苏年乐给我补习,他像看外星人一样看我。我告诉他,我阮天蓝是一个有志向的少女,我一定要考个好高中,然后再考个青岛的好大学,这样,就会离宋蓝海更近一些。 苏年乐看着我,已经从刚开始的痛彻心扉,到现在的麻木,他目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幼稚。但他依旧帮我补课,因为他给杜茗微补课的时候我死皮赖脸的作旁听。杜茗微就是苏年乐放学拖我一起跟踪的小美女。我说苏年乐你能耐了啊,什么时候趁我不注意就和她暗度陈仓了你。 苏年乐瞥我一眼,彼此彼此。 不过中考已经让我乐得没空揶揄苏年乐了。因为成绩下来时,我竟然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以全级前十名冲进了一中。虽然苏年乐还是亘古不变的第一。我真怀疑他脑袋是电脑主机。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杜茗微。 上高中后的杜茗微更漂亮了,男生跟她站一起是福气,而女生跟她站一起那是需要十二万分勇气的。追求她的男生一箩筐,但人家杜茗微那叫一个专一,每天放学只和我跟苏年乐一起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年乐的个子已经拔节似的长起来,而他又从小就长的好看穿得又干净,如今穿个简单的白衬衫,站那里都跟王子似的。跟他俩一比,我觉得自己整个一灰头土脸的土拨鼠。 于是后来的日子就比较少和他们一起回家,经常找事推托,看得出杜茗微挺开心的,我知道她早就厌烦了我像个桥一样隔在她和苏年乐之间,因为她的家教比较好,所以她即使愤怒也从来不说,但她瞅我那眼神老带着哀怨,好歹人家是一美女,比我还美的美女,就是那哀怨的眼神也跟忧伤似的看着也让人心疼。 我不知道苏年乐有没有心疼,反正他每次只是随便交代我一句“不要太晚回家”便转身和杜茗微一起走了。其实我必须得承认,我看到他俩一起的身影,就会觉得一阵很莫名其妙的失落。 我在Q上跟宋蓝海抱怨,我说好歹为跟这小子继续去游戏厅玩,当初中考的时候我可是没日没夜的复习,现在他倒好,见色忘友,背信弃义。 抱怨完后又突然心惊,完了完了,自己跟宋蓝海抱怨的太多了,他肯定会觉得我跟个小怨妇似的。屏幕那端的宋蓝海好像对我的想法了如指掌似的,安抚我道,听着你絮絮叨叨说周围的事情会越来越觉得你可爱。 然后聊天框里又蹦出一句,天蓝,真想见到你。 那一瞬间,我按捺不住的心跳了又跳,当下下了一个吓死自己的决定,我决定去看宋蓝海。 我把这话跟苏年乐说时,苏年乐像个小狮子似的连珠带泡的冲我吼了起来,阮天蓝你疯了吧,你网恋也就算了,还巴巴的跑去看他,他是大学生,你一高中生瞎凑什么热闹。 我没想到苏年乐反映这么激烈,也不甘示弱地还嘴道,你管我啊,我爱怎么着是我的事,你别去我妈面前多嘴就是了。 不可能。我一定会告诉阿姨的。苏年乐生气的瞪着我,然后拉着杜茗微转身就走。 我负气的站在原地,突然就觉得很委屈,想苏年乐真是很讨厌,他自己有人陪着,从来都不管我的感受,他和杜茗微整天跟神仙似的,而我却总是孤单一人。想去看看自己喜欢的人,却反而被斥责了一番,越想越委屈,干脆站在原地大声哭了起来。
(五)成长是一场稚心的疼痛
许堇年说,阮天蓝,我就没见过哪个女的像你那样站在大街上哭的那么生猛。
因为是同班,所以我是知道许堇年的,他是留级生,不学无术,整天就知道喝酒打架,抽烟泡妞。但是他有帅气的容貌,所以不乏有女生对他趋之若鹜。
那天他带着一群小兄弟经过我身边时这么说。我转头,泪眼迷蒙的看着他,张嘴哭得更大声了。
他无奈的看着我说,得,今我遇到你算是倒霉,别哭了,净给同班同学丢脸。走,我请你去吃饭吧。
我立刻停止哭,转头望着他讨好的笑道,真的啊?那就去校外那家米沙西餐厅吧。
许堇年抖动着眉毛望着我说,果然啊,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但是他却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说,走吧。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个餐厅在我们学生眼里虽然很昂贵,但在许堇年这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孩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也是从那次一起吃饭后,我开始和许堇年熟络起来,其实他并不如传言中那么恐怖,挺好相处的,举止言谈也都很得体,怪不得那些女生对他心心念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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