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通道都在慌乱和呼喊,身边的哀嚎痛哭以及医护人员如临大敌的匆匆行色让我开始绝望,自知或许谁都无力回天。
所以我不得不用最短的时间相信命运,放弃于这世间的种种不舍。我现在只想见见她,或许是最后一面,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我强忍着疼痛,缓缓把目光转向旁边扶着救护床沿一路泣不成声的人,我已经无力辨别他的面容,相比之下这不重要,我现在只希望有人暂停悲痛呼喊,能够发现我有话要说,毕竟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声音远不至于能抑止他们一片的此起彼伏且让我欲罢而不能的啼哭和呼叫。我竭尽所剩不多的气力翕动双唇,并且用饱含希冀的眼神向他示意求救。可此时他一路啼哭不停地抬头看路再低头看我,似乎无暇顾及这一关键的细节。
我感觉气力已经用掉了三分之一,考虑到效率,我把目光转向他身边离我稍远些但处于稍正前方的那个人。我依然无力辨别其面容,考虑到成功率,我准备豁去剩下气力的一半来扬起手。可就在我微微抬起右手的瞬间,一股巨大的疼痛在整个胸腔打转接着倏然滋延到心脏,所谓锥心原来如此。
对此我未做好足够的准备去忍受,我被这实至名归的锥心之痛扫荡得片瓦不存。额头突然冒出许多虚汗来,瞬时的疼痛让我本能地张开嘴,感觉喉头有一股血流急速往上涌。我不清楚到底会不会吐血,我现在没法思考也不想把精力用来思考这个问题,我只是转念想到如果在这么多人面前突然从嘴里喷出一股血来,不仅会让他们害怕,同时也很不雅。所以,我稍作努力成功压抑住这股不明流体。
所幸的是,疼痛引起的干咳以及我微扬起的手让一伙人团团凑近将之握住,我顿舒一口气。我——我——
“回儿你什么都别说了,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可以手术了,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好吗?”
我——我——
“前面的让让!让让!你再坚持一会儿,马上给你手术,保存体力别说话。赶紧叫一位家属先去签字,节省术前准备时间!”
我顿时血气上涌心跳加快,奋力紧紧抓住一个人的手,听——听——听我——说,我的电——电话——里——有个——叫——叫——叫——
“我听着我听着,回儿你要坚持住,坚持住。”
叫伍——伍因——的——姑娘,我——不见——不见——她——
“好好好,我们不见,听你的不见,马上就做手术了,我们不说话了好吗?”
不见她——就——就——就不上——手术——台——
救护床滚轮持续摩擦瓷砖地面的尖锐声响停了下来。
通道里的哭喊声渐次变小。
有人长叹一口气。
朦胧视野里,有一滴泪落到了我的手背。
良久,有人从我上衣右侧口袋中摸出泼洒着散漫流红的白色外壳手机,我听到垂垂滴落的液体敲打地面。
我感觉好累好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我看见通道转弯口出现一位穿着卡其色风衣行色慌乱的女子,右手轻扶着浅蓝色挎包转过身往我这方向看来。一头好看的长发从肩背扬起,想必有几根搭在了嘴角,她左手伸起自然地理了理,然后径直朝我这边走来,稍近些后小跑至我床前。众人往后一步让出位,她过来俯身紧紧握住我的手,一双泪眸望着我虚弱的面容,相视无语唯有泪不止。
我说,能在这一刻如愿见到你,即使什么都不说,我也无憾了。为什么你连哭起来都梨花带雨美得绝伦呢?
她轻声抽搭着,被我这一逗,轻扬起嘴角说,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话,真傻!
我抬起手要去抚摸她的侧脸,发现淋淋是血,看着她如凝脂粉嫩的精致面庞实在于心不忍。我想要把这手洗干净,对,为了节省时间就洗这一只就好,涂上香味最浓的那种洗手液。
她见状索性把脸凑过来贴住我的左侧脸,另一只手温柔地轻托右侧脸,哽咽着说,燕回,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么,我听着呢。温热的眼泪汩汩顺着我的脸庞流到颈部,我被埋浸在她那将我的心慢慢融化的香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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