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又见餐巾纸预言
“贾冉,这两天怎么老心不在焉的啊?”更衣室里,小顾关切地问。
贾冉小心地摸摸兜里的两张纸条,说道:“没什么。
小顾刚要继续追问几句,可刚刚张了张口,就紧紧皱起眉头,继而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她捂着嘴冲到洗手间,扒在水池边剧烈地吐了起来。贾冉急忙为她倒了一杯水,充满担忧地望着她,她每干呕一声,贾冉都担心她会一口气喘不上来生生地卡死了。
不,小顾不会这么死的。贾冉莫名想起那张皱巴巴的餐巾纸里的字,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些字里写的就是小顾。她担忧又充满期待地问:“小顾,你是不是怀孕了?”
小顾一愣,微微直起身子,随即又惊天动地地吐了起来。好在小顾在将心肝肺都吐出来之前止住了呕吐,她微微扬起苍白的脸,轻轻地、坚定地、咬牙切齿地说道:“是怀孕了,可,他若不同意结婚,大家就同归于尽吧。”
“你们感情不是很好么?”贾冉小心翼翼地问。
“是。他说他可以对我好一辈子,生生世世,但就是不结婚。”小顾失望地说。
“为什么啊?”
“他说婚姻是爱情的牺牲品。”
贾冉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想起餐巾纸上的字——爱情是婚姻的牺牲品,孩子是爱情的牺牲品。
“小顾,”贾冉有些吃力地说:“小顾……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你……”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说到这里,小顾顿了顿,悠长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真希望明天干脆死掉算了,死掉了,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贾冉在听到这句话后变成了一尊冰雕,彻骨的寒冷令她僵在原地,她突然很后悔告诉苏山先生有关小顾的一切,如果小顾真的有什么意外,那么她就是真正的凶手。
小顾真的死了,死在第二天上班的路上。她所搭乘的地铁突然失控了,虽然各方面一直在想办法控制局面,救出里面的乘客,但是在紧张地折腾了四个多小时后,终究难逃车毁人亡的结局。
这惊心动魄的四个小时,若拍成一部电影,一定十分精彩。她会在电影里面扮演什么角色呢?贾冉出神地想,小顾是主角的话,她会扮演她的同事,听她说“真希望明天干脆死掉算了”那句话的同事,或许电影里根本拍不到她的脸,只是一个身影。即便出镜,也没有人会记住她,她不过是这部灾难片里的路人甲。
想到这里,贾冉突然想起苏山先生说过的那句话——恐怖片里的配角总是先死。
5.餐巾纸的诅咒
贾冉开始害怕苏山先生了,一周两次的期待变成了一周两次的噩梦。她害怕他发现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更害怕他把自己写进那可怕的餐巾纸。可越是害怕,越是忍不住要接近他,要观察他,要探寻关于他的秘密。她总觉得,那个秘密一定是个真相,关于人生的、命运的、难以参透的,真相。
她开始悄悄收集苏山先生丢弃在桌子上的餐巾纸,那些餐巾纸有的随意地放着,有的揉成一团,有的被无所事事的他折成很小的方块或者奇怪的形状。苏山先生习惯在这个咖啡厅思考,而那些纸,就是他思考过的痕迹。
慢慢地,贾冉发现了规律,这个规律和她有着深不可测的联系。
比如,苏山先生周二的餐巾纸上写着:“他隔着咖啡厅零落的座位,望着角落里的她,专注的、深情的。最后,终于他再也无法遏制自己内心对她的渴望,于是叫来一个服务生,为她点了她所喜欢的所有食品,只求和她坐在同一张桌前,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周三的时候,咖啡厅里就有一个男人轻声把贾冉唤过来,为坐在角落里的女人点了很多好吃的,并且请贾冉代问一下,问她是否愿意给他一个认识的机会,哪怕仅仅是做点头之交的朋友。
这是爱情片。
再比如,苏山先生周四的餐巾纸上写着:“她看到他,于是匆忙的站起来,急忙向外奔去。一个服务生拉住她,她焦急地甩开服务生的手,从兜里掏出100元,甩下一句不用找了,就急忙追了出去。”
周五的时候,就有一个女客人还没结账就向外跑,贾冉拉住了她,她情急下甩下100元,找零也不要就走了。在女客人掏钱的时候,贾冉无意中看到了她的警官证。
这是刑侦片。
贾冉一开始以为这些事情只会发生在她所工作的咖啡厅里,但后来证明并非如此。苏山先生有次写道:“男主角的眼神一定是神经质的,是的,那种脆生生的、一触即破的、湿漉漉的神经质,他在公交车上怯生生的张望着,目光如扫描仪一般从那一张张陌生的脸上铺过。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女子身上,便一动不动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像那女子走去,他感觉到了她的颤抖,她是心虚了?害怕了?他刚刚靠近她,公车到站了,女子疯了一般冲下车,这时他才看清,他认错人了。因为他分明记得他昨夜打断了她的左腿,她不可能跑得这么快。”
周三早晨贾冉上班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个看起来很神经的男人,浑身带着令人阴冷的腥气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幸好公车到站她才及时脱身。
贾冉常常心惊胆战地想,现在她只是在他的餐巾纸剧本里扮演着“服务生”、“陌生女子”等等类似“路人甲”角色,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变成被凶犯害死的无辜受害者啊!
在之后的几天里,贾冉特意去看了好几场电影,尤其注意电影里“路人甲”那种角色。路人甲总是很倒霉,爱情片里出丑,恐怖片里先死,灾难片里就更惨了,掺杂在无数的路人甲中还没正儿八经露个脸就被淹没在飓风中了。
贾冉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一定会被害死在某个莫名其妙的剧情里,比如男主角在广场发疯开枪误杀了一个路人,那个路人就是她。
6.苏山先生的剧本
再次见到苏山先生的那个星期四,贾冉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很神经质。生活并不是一部怪谈小说,那种写在餐巾纸上就会实现的剧情怎么会是真的呢?或许是自己太迷恋苏山先生、想象力又很丰富的原因吧?贾冉认真地想,因为看过苏山先生的字条里写的情节,脑子里就总是想着字条上的事,因而就更留意那类事情,所以才会让她有这种错觉吧?又或许是那个周三的凶杀案真的吓到她了,吓得她患上了妄想症一类的精神病也说不定。她记得当时警局的一个警员在帮她录完口供后,推荐她最好去看看心理医生,很多凶杀案的目击证人都会留下心理阴影,何况她当时距离他们那么近。
贾冉记得,当时她对那个好心的警员说:“不必了,我觉得自己一点阴影都没有,也不觉得害怕什么的。”
警员听了她的话,眉头一下子皱紧了:“那你更应该去看看了。”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那个警员的话是对的,那么近距离的目睹了凶杀,她之后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这太不正常了。也许那些餐巾纸字条就是她的后遗症,也许苏山先生从未在餐巾纸上写下什么,那只是她的幻觉。
想到这里,她在给苏山先生上咖啡的时候,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先生,您是编剧吗?”
苏山先生一愣,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继而仿佛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又礼貌地说:“是编剧,也是导演。”说完了这句,他上下打量着贾冉,问道:“我这半辈子,编导过很多部电影,却一部都没有公映过,你怎么知道我的职业?”
贾冉紧张地说:“我看您十分热衷看电影,每周都来。”她匆忙地转移着话题:“请您不要灰心,我相信总有一天您的电影会公映的,而且一定还很卖座。”
苏山先生微笑着摇摇头:“不,不会公映的。我所编导的电影永远不会在这个世界里公映。”他谈话的内容显然并没有向着贾冉期待的方向发展,他直截了当地又将话题拉了回去:“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职业的。如果只是因为我爱看电影就断定我是编导,未免太牵强了。”
贾冉的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她轻轻咬了咬嘴唇,抱着豁出去心态说:“是这样的先生,您每次丢弃在桌上的餐巾纸,我都看过呢。真是抱歉,没有经过您的同意我就看了。”
“哦,没什么。”苏山先生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望着她,似乎贾冉是个外星人似的,随即,他微笑着说:“我既然扔在这里,自然就是不要了,既然不要了,自然就不介意别人是否看到了。”
但是很显然,苏山先生是介意的。那天离开的时候,他特意带走了那揉成一团的餐巾纸,以后的每一次,他都不再将它们随意地丢在桌上。
贾冉很后悔这么唐突地就和苏山先生摊了牌,她不但没从他那里得来什么有用的信息,还失去了她唯一的信息来源——餐巾纸。
她突然觉得从她冒然地主动和他说话的那一刻起,她就进入了某个剧情,她不知道她在剧情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是主角还是配角或者依旧是路人甲;她更不知道那个剧情是悲剧、喜剧、恐怖片、犯罪片、科幻片还是灾难片什么的。
她觉得自己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偶,小时候那句“未来在我手中”的名言一下子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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