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她身上的血泣是假的!”
莫念,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挺直了胸膛站到身前。他伸出手,只见他每一根手指上,都套着一枚指环,和我衣兜里的那枚一模一样,和血泣一模一样。
“这是我最近做出的新货,怎么样?很逼真吧?不但外形漂亮,而且功能也很强大哦!”莫念本身并没有驾驭魔法的能力,他边说边将戒指一枚一枚摘下来,随便套在一个警察的手指上,轻轻启动了按钮。
“这枚是照明用的。”指环发出刺眼的光芒;
“这枚是收音机。”指环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个人正在评论血泣失窃带给这个世界的影响;
“啊,这枚啊,要小心哦,是飞行器!”警察猛地窜到屋顶,头顶撞出一个大包。
“至于这一枚,”莫念看了我一眼,从我衣兜里掏出假血泣,轻轻套在我的中指上,他的手因为紧张而轻轻颤抖着,分明是在故作镇定,“这是我送给爱人的礼物。”
警察不甘心地问:“那么,这个礼物,有什么功能?”
莫念笑了笑,将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只是稍微在指环上摸索了一下,就轻而易举找到了连我都没发现的隐秘开关,真不愧是匠人出身!指环微微震动了两下,屋里所有的魔法灯瞬间熄灭了,黑暗中,指环映射出一行淡灰色的字:“这枚指环足以以假乱真,你很可能因此被当做窃贼抓获。别反抗,因为他们一定会把你带到戒备最森严的尚地中心监狱。只要你到了那里,就立刻行动!”
那行字只出现了几秒,就立刻消失了。原来,长老是希望我潜伏到中心监狱,然后把血族的秘密部队召唤过来,解救被关押在那里的同伴。他们都是曾在南方执行潜入任务的优秀魔法师,一旦他们重获自由,血族的力量将进入前所未有的鼎盛时期。
魔法灯又亮了,警察们有些惊愕,似乎还在咀嚼适才那行字的真正含义,莫念大抵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微微楞了愣,然后哈哈大笑道:“怎么样?这本来是我哄老婆开心用的整蛊魔法道具,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使用,好玩吧?”
显然,警察们并不觉得好玩,更不觉得好笑,连我都觉得莫念的笑声在这间屋子里显得十分突兀,他的解释实在过于牵强。
“把苏二梅给我抓起来!”一个警察大声喝道。
“且慢!”莫念毫不退让,将我紧紧护在身后,厉声说道:“我说她这枚指环是我做的,它就是我的做的!我说她只是个法力微弱的小小召唤师,她就是!她是我的女人,你们不许动她!”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坚定,“我以我的性命和莫氏家族的名誉担保,她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有损人类利益的事,若以后因此造成什么后果,全由我莫念一人承担!”
莫氏家族?啊,对啊,莫念是姓莫的,为什么我之前没有想到呢,这个看起来胸无大志整天无所事事的家伙,竟然和人类的长老同一姓氏。大抵,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拥有如此尊贵血统的人竟然不会魔法吧;大抵,我永远也不会想到,拥有如此地位的人会流落市井吧。
警察们互相对视一眼,又不放心地看了看我,恨恨地转头离开。
莫念长舒一口气,将我紧紧拥在怀里,喃喃着:“没事了,没事了。”
没错,有莫念在,我确实获得了暂时的安全,可不知为什么,我却越来越不安。我心虚地问:“你不问我那枚指环是哪来的吗?你不问我究竟是谁吗?”
莫念轻轻吻了吻我的耳垂,低声说:“你不是也没问过吗?你没问过我到底和莫氏家族有什么关系,也没问为什么那些警察肯做出让步?”
我心中有一种酸酸涩涩的东西喷涌到喉咙,我忍不住哽咽道:“可是,你不想知道吗?你不怀疑吗?”
莫念摇摇头:“你不说,我就不问。我信你。”
“你为什么信我?”
莫念笑着刮刮我的鼻梁:“因为我爱你啊,傻丫头!”
“爱?什么是爱?”
莫念再次将我拥在怀里,紧紧地,似乎是要将我灵魂抱进他的心窝里,他说:“你觉得爱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那一刻,我依偎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砰砰砰”的心跳声,沉浸在他散发出的特有的男人气息里,我只觉得,自己灵魂里也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我有点心慌,有点害怕,甚至有点躁乱,嘴里干巴巴的,似乎身体里的水分都被抽干了一样,轻飘飘的。那一刻,世界不重要了,胜负成败不重要了,种族也不重要了,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那么渺小,那么不值一提,只有眼前这个人,只有他。
可,这到底是爱情的味道?还是爱情药水的味道呢?
16.
余昇一直想改变章诺,即便不能把她变回原来的样子,起码……起码不要像现在,一会儿是女人,一会儿是男人,一会儿又干脆变成性别不明的怪物。他知道自己的爱很肤浅,因为他只爱女人章诺,哪怕胖胖的。
章诺一直想把余昇变成血族,因为爱情这种感情过于脆弱,种族和血统造就的天生的情感,才更长久。
但余昇无法改变章诺,章诺也无法改变天生具有免疫力的余昇。他们一直如此纠结、痴缠,直到大地震来临那一天。
17.
偷走血泣的人依旧没有抓到,而我也因为昨夜的变故,无法继续执行长老的命令。更要命的是,我根本没有办法将这一消息传递出去,只能眼巴巴地干着急。
爱情果然神奇,一旦你爱上你一个人,你就会从另外一角度去看待他、观察他,甚至,你就会重新去认识他。自从我发现自己可笑地爱上莫念以后,我就觉得莫念变了一个人。确切说,他一直是这样的人,只是我没有觉察到罢了。莫念虽然信誓旦旦地说他相信我,但我总觉得,他相信的是他自己。他虽然不会魔法,既没有攻击力,也没有防御能力,但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包括我自己,也不过是永远逃不出五指山的孙悟空而已。
就在我千方百计寻找机会向长老传递信息的时候,我又接到了新的命令。显然,在尚地的潜伏者并不只有我一个,长老已经知晓了一切,并调整了作战计划。
根据可靠情报,人类的魔法师们已经搜查到泣血的下落,并且今晚就会行动将神器夺到手。而我的任务,就是今夜赶到城郊的望月坡,把成千上万的血族魔法师召唤到身边,歼灭人类魔法师的主力,抢夺血泣。
倘若是在以前,这项任务与我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可现在不同,现在的我因为莫念,而变得畏首畏尾,患得患失。莫念,或者种族的胜利,两者只能选一个。
选莫念吗?那,莫念能和我永远相爱吗?不,这不可能。我们的身体里流淌着截然不同的血液,从我们互不相识的时候,甚至从我们一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是敌人。难道我要依靠变身术伪装一辈子吗?难道我要抛弃自己的种族在人类的世界委曲求全吗?就算我肯,人类又岂能容得下我这个血族的秘密传送师?就算是莫念,也应该是难以接受的,毕竟我是因为背负着杀戮人类的使命才来到这里的。
爱情?该死的,见鬼去吧,当爱情药水的药效过去,或许,我就是又是从前那个心狠手辣、无忧无虑的我了。
莫念大概也感觉到了什么,每天晚上都要拉着我浓情蜜意,那眼睛里似水的柔情,似乎要将我融化似的,似乎第二天就是世界末日似的,似乎他知道我随时都可能离开似的。而那些讨厌的警察们,虽然表面上做出了让步,但暗地里并没有放松警惕,仍旧密切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拉着莫念一起去,他是最好的挡箭牌。
当我心怀忐忑地向莫念提出要去望月坡赏月时,他竟然很爽快就答应了。这爽快反而令我更加不安,因为最近这段时日,莫念和我都十分忌讳出门这件事,我是担心被拥有血泣的人看破身份,而莫念是害怕我再遭遇什么变故。
去望月坡的路上,莫念紧紧拉着我的手,一刻也舍不得放开。他不时转头凝望着我,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轻吻一下额头,仿佛我们不是去赏月,而是要离别。
确实不是赏月,确实是要离别的,当我轻轻挥一挥手,将千军万马传送过来时,莫念这样一个不会魔法的匠人,莫说是还手之力,就算没人攻击他,他也肯定会丧身于乱斗之中。
或许,到了那一刻,我可以保护他?
算了,还是放弃这个愚蠢的念头吧,就如他无法保护我一生一世一样,我也无法永远保护他。我们注定,就是敌人。
望月坡已经到了,莫念依旧紧紧攥着我的手,生怕一松开,我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抬头看了看头,叹口气说:“阴天了。”
“是啊,”我也无限感概的叹口气:“怎么突然就阴天了?”
莫念低着头,沉默了良久,低低的、带着一丝哽咽,问:“二梅,你,你爱过我吗?”
我的心一揪一揪地疼:“我不知道。”
莫念又问:“那你讨厌我吗?”
我很肯定地说:“不,莫念,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有时候,甚至开心得忘记了自己是谁。”
莫念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期待:“那我们就这样一直开心下去好不好?就像现在这样,我们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角落,忘记自己,拥有彼此,好吗?”
他说“好吗”的时候,声音里竟然有一丝哀求。
我咬咬牙,挣脱他的掌心,说:“不好。”
我扬起手掌,迅速默念咒语,然而就在这一刻,我看到莫念绝望地和我做着相同的动作,这是秘密传送师召唤盟军时特有的魔法姿势!
只是一瞬间,在我召唤来血族军队的那一瞬间,更多的人类魔法师被莫念召唤过来,将望月坡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和莫念,在刀光剑影里,在震天的厮杀声里,默默对视。这个时候,月亮出来了,莫念轻叹一声,抬头看了看惨白的月光。
爱情是没有重量的。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在没有战争的时候,它很重很重,比整个世界还要重;而此刻,当我看着同族被人类围困、剿杀,当我的鼻孔里塞满了鲜血的味道,当我的耳朵里充斥着惨叫的这一刻,爱情变得很轻很轻,只要轻轻吹一口气,它就会烟消云散。我咬咬牙,趁莫念不备,握起拳头,用中指上的“假血泣”砸向他的心口,可惜,他手中的匕首更快。
他将我拥在怀里,在流光飞影中淡定自若地坐在地上,柔声道:“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安心地赏月了。”
我奄奄一息地抬起头,本来想问问他还爱不爱我,可这句话在心里挣扎了半天,说出来时却变成:“请,放过我的族人。”
莫念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嘘,别说话,赏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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