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丘濬故居:文庄旧事堪追忆
核心引读
丘濬,海南古代名人中职别最高者,世称“琼台先生”,卒后谥“文庄”。以殿试二甲第一名出身的丘濬,入朝为官四十多年,从翰林院庶吉士到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官至卿相,位极人臣。丘濬的横空出现,也使得海南的历史篇章突然变得熠熠生辉,所谓“恐虽天下望郡亦稀,洵海外衣冠胜事也!”
位于海南省海口市府城金花巷的丘濬故居,见证了五百多年前从这里走出了一位深得皇帝倚重的阁臣。古朴的院落附着了这位理学名臣的成长故事,更寄托了这位宦游老人难以释怀的故园之思。
可继堂 丘濬故居的堂号故事
从红城湖路转入朱云路,大约三百米的距离,在金花村的范围,转入一处小巷,不多久就来到了位于金花三巷9号的丘濬故居。放眼四看,现代的高楼和老式的民居院落夹杂在弯曲的小巷两边,一切的景象都告诉来人,这里曾经是一处古朴的城郊乡村。
丘濬故居现存“可继堂”及前堂两进,均是单檐硬山式简板布瓦顶。明永乐十九年十一月初十,丘濬就出生在这座院落中。穿过前堂中厅,来到后进的“可继堂”,堂内八仙桌之后,是一尊丘公的鎏金雕像。房间的结构与布局,跟普通人家常见的“祖堂”并无二致。唯独堂前高挂着一块书写着“可继堂”的木匾,凸显出这里的特殊之处。而这个堂号的来历,溯源起来,还跟丘濬的成长经历息息相关。
据丘濬本人所撰的《可继堂记》,丘濬在七岁那年,父亲突然去世,而五十九岁的祖父因为赴京述职,离家未归。当丘濬的祖父从京城回到家的时候,入门见棺,留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无限伤悲。由于丘濬的祖父只生一子,丘濬祖父“上无叔伯,旁无兄弟群从,推而远之,亦无宗族,茕茕然仅二孙存,上系宗祀之重,如一丝之引千钧也”。可见,独子的去世,给丘濬的祖父带来了莫大的打击,他只能将传宗、振兴家族的重任,寄托在两个尚未成年的孙子身上。
面对着前来吊唁的乡亲,丘濬祖父对着九岁的丘源和七岁的丘濬说道:“吾先世,世以积善相承,然未有发者,今不幸而中微,然古人往往因微而大著,所以大发者,其在二孺乎?”于是,有感而发的思贻公书写了一幅对联:嗟无一子堪供老,喜有双孙可继宗。随后,丘濬的祖父让人将这幅对联“揭于寝堂之楣”,获得了乡亲们的一致称赞。
转眼间,到了丘濬兄弟二人外出求学的年龄。一天,兄弟二人陪着祖父在堂上闲坐。祖父指着长孙丘源说,你以后负责在家祭祀祖宗,继承祖业,做一名良医。又指着丘濬说,你要创立门户,拓展祖业,显达时做一名良相,以济天下。这时的丘濬仅仅十六岁,而兄长也才十九岁。兄弟两人似乎没有完全弄明白祖父这番话语的含义。在祖父去世后,丘濬及其兄长二人,果然如祖父当年所言,兄长经官方推荐,在家乡继承祖职,当起了一名医生。而丘濬本人,更是由乡试解元、进士跻身政坛,从翰林、礼部侍郎等官职一路走来,最终成为了一位名震当朝、深受皇帝器重的“阁老”。
丘濬在成年之后,回首往事,一直感慨并深深佩服先祖当年的那一番话语。于是,他从当年祖父所撰的那副对联——“嗟无一子堪供老,喜有双孙可继宗”摘出两字:可继,以此作为祖堂的堂号,表示对祖父的纪念。又亲自撰写了一篇追忆往事的《可继堂记》,在这篇文章的最后,丘濬点名了其中“可继堂”命名的主旨——“为吾子孙者,服膺吾言,其尚如吾兄弟服膺吾先祖之训,然为之先者,必有所可继,而不可继者,弗为。”
以先祖之言命名祖堂,丘濬用这种方式,表达了追及先人,不忘根本的情怀,有寄托了对后辈殷切的期待。《可继堂记》一出,这座位于府城郊外的名贤故居更是名扬天下,余韵至今。
藏书石室 少年丘濬读书的心酸往事
现存的丘濬故居,并不是原貌的整体。这座始建于明朝洪武年间的建筑,曾为多进式院落,规模最大时有“丘氏十八屋”之说。可惜的是,除了前堂与祖堂,其他诸如藏书石室、愿丰轩等丘濬亲手营造的建筑,都成为了历史的回忆。明朝成化九年(公元1473年),因为母亲去世,丘濬回乡丁忧。在此期间,丘濬在故居之后,筑起了一座“藏书石室”。之所以有此行为,跟丘濬幼年四处借书而受到的刺激有关,同时也有一种以行动回报家乡的施善情怀。
丘濬七岁的时候,父亲去世,原本家中藏有的数百卷图书也大多数被人借走。等到丘濬年龄稍长,在家中书房取读这些家传图书的时候,发现仅存的图书也大都断烂不全。为了读书,丘濬只得四处借阅相同的版本进行补抄。有时候,为了能有书可读,丘濬还在书肆里流连借阅。此外,为了进一步扩大阅读范围,求知若渴的丘濬在亲戚朋友圈子中四处借书。“苟有所蓄,不问其为何书,辄假以归,顾力不能抄录,随即奉还之,然必谨护爱惜,冀可再求也。”只要听说有藏书丰富之家,哪怕是相距百里之远,丘濬都会亲自登门,卑声下气,只求能借到书籍一读。而这过程中,难免会受到人家的厌恶,有时还会遭到别人的嘲笑甚至是厉声的拒绝。
这种因家贫而借书的行为,以及过程中所受到的遭遇,深深刺激了丘濬。他喟然发叹,并自盟于心:他日苟有一日之得,必多购书籍以藏于学宫,俾吾乡后生小子,苟有志于学问者,于此取资焉。可见,如果丘濬没有求书之难的遭遇,也就没有这番决心与行动。
在母亲去世时,按封建礼制丁忧的丘濬回到了家乡。在学宫敬谒孔子等先圣的时候,丘濬突然想起当初的宏愿。这时的丘濬已经小有积蓄,不再是买不起书的穷小子。于是,他在家中可继堂的后方,斥资建起了一座石头屋子。丘濬在《藏书石室记》中称,“顾南方卑湿,竹帛不能久藏,竭平生所积聚鸠工,凿石以为屋,凡梁柱楹瓦之类,皆石为之。”
石室刚刚建成,丁忧期满的丘濬马上就要回到京城就职。为了让后人明白他得书之难,也为了避免有人借书不还,丘濬在碑记中详细叙述了自己少年的借书往事。在碑记的最后,丘濬还给后人留下了诸多的劝诫训语:“人生天地间,不为儒则已,有志于儒,以从事乎圣贤之道,未有舍书而能成者,古语有之,通天地人曰儒,一物不知,儒者所耻,一书之不读,则一书之事缺焉。”
藏书石室今天虽然荡然无存,但人们还是记住了一代大儒对家乡后进的拳拳之心。
故园之思 晚年丘濬挥之不去的情结
从景泰五年(公元1454年)考中进士起,历官经筵讲官、侍讲、侍讲学士、翰林学士、国子临祭酒、礼部侍郎、尚书、纂修《宪宗实录》总裁官、文渊阁大学士、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等职,不知不觉之间,七十岁的丘濬在京城中已经宦游了四十年。
柳絮飞处有故人之思,梨花香动有乡土之念。在中国人传统的意识里,叶落归根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观念,长年远离故土的丘濬也概莫能外。晚年的丘濬,尽管贵为相卿,位极人臣,但此时的他,已经萌生了辞职归家的念头。据《光禄大夫武英殿大学士文庄丘公神道碑文》及《琼台先生会稿》的记载,晚年的丘濬从《入阁辞任第一奏》到《入阁辞任第三奏》,“公无岁不求归,前后凡十三疏,上皆不允”。丘濬对家乡的思念,对回归的期盼,只能透过笔端,倾述于纸。
在收录了丘濬诗文的《琼台诗文会稿》中,有关思乡的作品随处可见。“屈指明年六十三,人情世态饱经谙。同多黑发不曾白,无数青衿自出蓝。大半交游登鬼录,一生功业付空谈。不堪老去思归切,清梦时时到海南。”从这首《岁暮偶书》的七律中,我们看到了老年丘濬的哀叹。而另一首《思归》,记录了丘濬突然想起家乡,然后拟好奏折,请求去职的愿望。其开篇即言:“忽动思归兴,封章拟乞骸。明时虽可恋,老景苦难排。远道天为界,穷乡海作涯。九州舆地外,绝壤是琼崖。”可惜的是,皇帝都以“卿历任年深,特兹擢用”为由,不允丘濬的请辞。面对一再请辞却仍难以获准的情况,丘濬也只有发出这样的《书怀》:“已为天所佚,苦被帝频留,未遂首丘愿,深怀负乘忧。极知千不允,岂但七宜休。万里还家梦,分明驾海舟。”
除了自我书怀,寄托对家乡的无限思念,对于那些能获准回乡养老的同朝官员,丘濬总是不由自主地发出由衷的羡慕。在《送梁叔方行人养病还岭南》中,丘濬对“得告辞丹陛,承恩归故乡”的梁叔方表达了自己的无奈——“可怜家更远,临别忆乡关。”在丘濬的心中,可继堂的一景一物,总是在梦中萦绕;学士庄由他亲手所栽下的花草竹木,在久久等待之后仍然没有见到主人的归来。如此种种,丘濬除了叹息,也只能徒唤奈何了。
弘治八年(公元1495年),二月初四,丘濬病逝于京师官邸,终年75岁。明孝宗下旨辍朝一日,赙宝钞一万贯,追赠特进左柱国太傅,谥文庄。
三月十二日,明孝宗又撰写了《特赐谥策文》,命行人宋恺扶灵将丘濬遗体运回海南安葬。离别家乡多年之后,这名琼崖名士终于魂归故里,葬于府城西八里水头村五龙池之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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