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时,天上的星星很多,很亮。如今,点点繁星依然布满夜幕,而我熟悉的那一颗已遍找不见……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林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他30刚出头,中等个儿,脸型瘦削,眼睛有神,留着四六分头,自然散发出一股书卷气。林老师教学严谨,对学生要求严格,同学们对他是又敬又怕。尽管如此,林老师的课还是很受欢迎,毕业班升学压力大,他课堂上偶尔使用的小幽默,让大家感受到了学习的乐趣。自从林老师接手我们班后,班里的语文成绩提升明显,大家对作文也更加有兴趣。
在我们那里,林老师算是很有文化的人,他除了语文,还会写书法,拉二胡。在他的办公室里,挂着一把已有些旧的紫檀二胡。林老师常在下午放学后,从孔孔洼洼的墙上取下心爱的二胡,往房间中央的凳子上一坐,旁若无人地架起二郎腿,便开始聚精会神地拉起了二胡。林老师最喜欢的乐曲是《边疆泉水清又纯》,悠扬的音乐仿若清澈的泉水一般,顷刻便从他指间流淌而出。我们有时也跑进他的屋子里去听,拉二胡的林老师,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得知老师要来家访,我又喜又忧。喜的是我敬爱的林老师“肯”到我家里来,怕的是那时候我刚好跟班里一个调皮的同学闹别扭,听说他到林老师那里告过我的状,老师该不会是来向父亲“投诉”的吧?那几天,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每天都把家里清扫个干干净净,以随时迎接林老师的到来。
那一个夏日的周末晚上,林老师终于到我家来了!父亲连忙为老师沏工夫茶,林老师就在屋子外面的露埕上,一边喝茶,一边与父亲攀谈起来。我待在一旁紧张地留意他们谈话的内容。林老师自始至终谈笑风生,还向父亲表扬我学习努力,成绩不错,却只字不提我与同学闹矛盾的事。正当我悬的一颗心慢慢放下来,临走时林老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班干部不但自己要搞好学习,还要带动、帮助其他同学共同进步……” 我从他轻描淡写的话语中很快便明白了其中之意。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暴风雨,莫想到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过去了。抬头一望,晴朗的夜空里满天星辰,点点的星光像极了老师明亮的眼睛。
第二学期开学后不久,有一天林老师上课时显得很是疲惫,声音低沉沙哑,人一下子苍老了很多。过后听同学说,师母因感冒引发急病,走了。从那以后,林老师好长一段时间不再拉二胡,有时索性把房间的门掩起来,一个人关在屋里拉,不知是什么名的曲子,乐声那么低沉哀伤。有次拉着拉着,乐声突然戛然而止,透过门缝,见林老师眉头紧蹙,陷入了沉思之中。虽然心里难过,但又不敢问,更不敢去滋扰。
一次放学后正在打扫教室,忽然间,林老师的房间里又响起了那首熟悉的《边疆泉水清又纯》,悦耳的音乐,仿若老师久违了的舒展笑容。一曲终罢,林老师见我在门外,便招呼我进屋去。那天他看起来心情似乎很不错,从他拉的曲子开始,饶有兴致地跟我聊起了乐理,还有写作,还谈到了书法,末了他提议我可学一下乐器,或是练练毛笔字。哦,是的哦,他刚上一年级的女儿,便写得一手让人羡慕的楷体。不记得当时还说到一个什么话题,引发了老师的开怀大笑。那是自师母“出事”后,我第一次见林老师如此舒心的笑。正聊得欢时,突然间一小女孩闯了进来:“爸爸,家里的米已煮完了哦。”只听林老师“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师母走后,做饭的任务便落在了他九岁的女儿身上……
多年之后的一个夜晚,一阵急促的铃声惊醒了沉睡的我:“林老师走了!”“不,这不会是真的!”才50出头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了呢?冲出阳台,只见天幕沉沉,星星隐匿了踪影,黑夜漫漶无边,周遭一片死寂,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长夜空寂使我怀旧事,明月朗相对念师恩……”又是细雨纷霏的清明时节,不由又想起了那个繁星闪烁的夏日夜晚,想起林老师那如炬的温煦目光,还有那段回不去的岁月里纯洁的师生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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