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术为仁 修行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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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仁德堂”陈镜波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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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3 ^9 w6 f. v4 Q(陈镜波医师遗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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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近,闲来无事,整理先父遗物时,偶从几页已经发黄的故纸里,得见已故名医陈镜波先生的一些生前事。虽只寥寥数语,亦可以从中窥得先生严谨治学之风貌,艰辛治医之仁心。
陈镜波医师,字水森。生于宣统戊申年四月十一日,逝于丁酉年十月十八日(1908---1957),享年50岁。先生幼承家学,发奋治医。稍长后,感瞆于动荡时局中百姓的艰辛,秉持“以医报国”的拳拳情怀,潜心执岐黄业三十余年,救死扶伤无数。一贯把历代医圣的业绩,当作自己努力的精神图腾,医术日精,是一位贤声外著的名医。
“医术为仁,修行立德”谓之“仁德”。亦是“仁德堂”兄弟子孙一脉相承的毕生追求。先生坚守“仁德”之心为人,谦诚唯谨,慎言密思。执医兢兢业业,卹苦憐贫,对人不隐善掠美,对已无文过饰非。是个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
上世纪50年代早期,古城铜陵有个“卫协会”组织,是卫生工作者学习讨论、交流业务的地方。先生常在每次业务学习或讲座中,阐明自己观点,告诫医者,临证应认真负责,不可草菅人命,对疑难复杂病例,更应细心观察,以见微防渐的智慧,防变证于未然。先生嫌鄙那些不学无术、唯利是图的庸医、俗医,曾感慨说“医为仁术,为医而不仁,何用为医”。并坚持“以善为根,养善于心”的高尚情操,加入东山《东安善堂》义医行列,为贫苦民众义诊施药,积极行善。先生这种任劳任怨,乐善为怀的医者仁心,每为时人所称颂和敬仰。
先生一生临床经验丰富。特别是1953年选入龙溪地区中医进修班深造。使理论与实践进一步结合,学识更为升华。先生钟情温病学说,精心研究清代温病四大家的名著。对温热病的治疗,从论病、选方、用药,根据地方特点,提出自己的独特见解。他认为善治温病者,应以“祛邪安正,保护津液”为首务;提出“汗法”、“清法”,“下法”是治疗温病的三大要素。主张“在卫汗之可兼清气,在气须顾凉血养津”,是对清叶天士“在卫汗之可也,到气才可清气,入营犹可透热转气……”经旨的灵活应用。先生认为“温”为伏邪,宜清宜透,汗清并用,表里兼图,可缩短疗程而达速效,不必拘泥于先汗后清。至于“下法”的应用,先生提出温病下之宜早,使邪热有了去路而病轻,免使邪热侵入营血,乃生变证而加重病情,且又强调下之以畅便为度,不可蛮干而酿成伤阴……这个在不断实践中总结出来的观点,用于实际治疗时,无不应手奏效,为后辈的实践,确有借鉴的价值。
上世纪50年代在铜陵古城,先生是温病学实践中的佼佼者,与“红龟仙”(王荫亭医师)、“安仙”(黄怀康医师)并驾齐驱,获得良好声誉。
1955年在强调西医学习中医,中西医结合的大形势下,县医院欲创建中医门诊,有关领导经过认真考评,镜波先生凭借扎实的学识、良好的医德,广受赞誉的口碑,得到认可。在那求职万难的年代,先生在多位竞聘者中脱颖而出,担任县医院中医科首任主治医师。勤勉的敬业精神,出众的业务素养,很快打开局面。经过他的努力,对中医科的不断发展,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并在继承和发扬祖国医药遗产工作中,做出积极的贡献。
镜波先生不仅对治疗温病卓见精深,对治疗其他疑难杂症亦有超人悟性。从以下几个病例中足可印证他的学识水平。
笔者曾探访县邮政局陈友仁先生(现年80岁,尚健在)。他介绍在十五、六岁,给人当小伙计时,患“肺痈”因家贫治疗不及时,病情发展成高热、胸痛,左肋骨肿成弓条状外凸,痛不可近,人处奄奄待毙之际,经遇镜波先生诊治。先生当时凭其呼出“味臭”之气断为“肺痈”,但治疗几天,效果不显。先生为此竟夜不寐,查找资料,重审治疗方案,并持新方。与黄怀康、曾耀西两位医师探讨,相酌后采用“千金苇茎汤”加入大量鱼腥草、大叶青、生牡蛎,连服四、五剂,热退肿消、痛缓神清,每日吐出稠粘脓液盈盆,恶臭难闻,效应浮鼓,病势缓解后,先生继用生牡蛎一个,洗净后放在米中煮粥而食,坚持月余,终得痊愈。
笔者曾反复思考。此病例的疗法,功在擅用“牡蛎”软坚散结之性,辅以鱼腥草、大叶青清热解毒,消痈散结之灵,而获全功。足见先生断症、用药之精妙,承前启后,既不悖经方的原则,又不受经方应用的限制,拓展思路,敢于创新。整个治疗过程中,先生恤其贫苦,不收分文诊金,关键时刻,尚亲自上门诊视,并言传身教家属如何煎药、护理。这种乐善为怀、明道济困的美德,似吉光片羽,弥足可珍,也是我们时代所需弘扬的精神。
笔者在“赤脚医生”年代,从医宅山大队四年。曾听村民朱玉林介绍,其妻婚后五年,一直不孕。1956年底,到县医院就医于镜波先生,其证月经衍期,来潮时小腹剧痛,经色青紫而涩少。先生断为“宫寒肝虚“,导致气血不足为患。选用归芪大补血汤,并重用山茱萸、吴茱萸、桂枝、桃仁等药。治疗月余,经色由青转褐,由褐变赤,由赤转红,经量适中,小腹也无所苦。先生再处以蛇床子、吴茱、硫磺研末,调以麝香,再捣福员肉,蜜炼为丸,晒干备用,入夜放置子宫内,日换一次,历时20多天,至翌年清明节期间,即喜报孕讯。婴儿出生后,家属欲向恩人报喜,先生已不在人世。玉林说时,情浓戚戚,溢于言表,感人至深。
1954年仲夏,家父巡诊在西陈公路湖塘段,感受暑湿火毒之邪,突发昏厥,不省人事。工地领导急派人送至西埔县医院抢救治疗,住院旬日后,热退人醒,但落下轻微口眼歪斜的后遗症。出院后回家自行调理,个把月的调治,诸药罔效,仍是夜热早凉,体温呈38度,更为棘手是左目难合,口舌稍麻,食难知味等。当时商询于镜波先生,他前来诊视,并查阅以前所有的药方,沉思良久,指着一张“三甲复脉汤”讲,该方有潜阳息风之功效,但病属温热之邪,劫津伤液,导致肝肾精血亏虚,内风尚在,余热仍蒸于骨隙,故缠绵难愈。建议照原方加青篙退蒸热,辅以金丝钗斛强阴养津。药后十余剂,诸症悉退,康复如常。
笔者多年反复揣思,何谓同张处方,增加二味药,获效彰显?始知镜波先生用药精到,妙在能把人体生理特点,与病理现象结合,统筹阐发,并精选善通药物归经、阴阳属性,采用导阴出阳之法,引邪外出而获奏效。
家父与镜波先生系远房表亲。50年代,家父出道从医,临症经验尚不足,有了疑难,常咨询于表兄。每次造访晤谈,先生都会精心讲评。家父回来后,一一笔录,并写下自己的感受。年长日久,对提高家父的医学水平,起着开慧迪智、予人以钥的作用。家父视他亦师亦友,称之谦逊厚道,有君子之德操。直到晚年,尚萦怀于心,肃然起敬。
正当镜波先生医术日臻精进,欲大展宏图、为民添福时,却不幸患上鼻咽癌,一病不起。而至英年早逝,令人扼腕痛惜。先生生前论述颇多,但日常忙于诊务,无暇整理成文。零散的手记、医案,随着沧桑岁月的流逝,皆散佚不存,切实可惜。
先生在弥留之际,尚怀恋科学进步,期待根治癌症,曾叮嘱家人,他日医学进步,能把癌魔制服时,“家祭毋忘告乃翁”,这种坦诚磊落、求索忧民的赤子情怀,值得称许。随着现代医学的日新月异,鼻咽癌在现阶段,只要早期发现,及时诊断,采用中西医结合治疗,完全可以治愈。镜波先生泉下有知,当可释怀安息。
循着人生的轨迹,拂去历史的尘土,在半个多世纪的积淀中,寻找真实。镜波先生的早逝,与其劳累一生、长期肝郁为患密切相关。先生生于清末,长于民国,历经北洋混战、抗日烽火,在兵荒马乱、动荡不安的年代,继承父业,扛起“仁德堂”药店,兄弟三人协力团结,行医从药,虽医名外著、诊务日隆,但在经济上,却是捉襟见肘,难维全家20多嗷嗷待哺之口的温饱;加上国民党时代苛捐杂税众多,以及后来的纳税、补税、购买公债等编外负担,导致先生多次变卖家产、眠床桌柜等,以应突发急需;又因店中雇有三个店员,除了日食月薪的负担,还得时时提防个别员工乘隙生非,几十年中镜波先生都是在日坐愁城的困境中煎熬着。长期过重的精神和心理压力,以及多愁善感的内向性格,使先生常在心力交瘁、愁肠百结的景况中叹息,久之则肝失条达,气郁为病。从中医学的角度寻思,气逆则不顺,郁窒则不舒,必致气血逆乱,日积月累为其患上不治之症隐伏致病先机,不无一定关系。唉!斯人早逝,医星陨落,带着未竟的遗憾,离开了美好人间,岂不惜哉!每思及此,不禁怅然。行笔至此,点滴拾遗,仓促成章,难槪镜波先生全貌。然其,“医者仁心“的传承,唯作后辈对他缅怀的追思,笃行永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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