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初到老蓝田,我和阿大在兜转几个钟头后,终于在墙壁上找到宿舍床位图,于是我们看到了一种由英文与数字组合成的全新的符号,这个符号从这一刻起,在蓝田书院旧址左边的宿舍楼上,在阳光充足的夏天,将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形式改变我们的生命。于是在糊了浓糊的纸上,我们看到了油性笔写出的斑驳的字眼—S14。
S14,男生宿舍编号,由十二个床位和一个厕所构成。我和阿大放下包裹行李后,便遇到了第一位舍友,即后来的小B君,而我称他为—BIEBER。记得当时小B君很严肃地问我们:
“有无面盆?”
阿大很慷慨地把我的面盆拿给他,后来这个红色面盆便成了S14一个传奇。事后阿大是这样描述的:“我没想到他会拿洗脸的面盆去洗擦铺布,即使想到也没料到他会弄的这么脏,更糟的是他弄这么脏竟然不洗干净就放在那里——”在我和阿大看到面盆的惨状并大笑几分钟后,就决定把它放回床底下安享天年。几个月过去,大扫除时把它清洗出来:“这是谁的面盆,你们敢用它洗脸吗?”在围观即将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我柳暗花明地想起那年那天的那个红色面盆,没想到岁月荏苒它依旧宠辱不惊,也许时光会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却无法令它就此腐化,立地成灰。
初到S14,大家并不熟悉。每每从13班回来,已是灯火阑珊,于是抹黑洗涮。这时,总会闯进一个黑色的身影,想必是学习初回。于是两个大男人呼呼刷牙,手肘左右横摆,猛的灌一口水,咕噜咕噜,又“哗”一声吐出。
睡了。
恩,睡觉。
抹黑爬上床,倒下嘟嘟睡去。时光总会让人知道真相,即使有时她姗姗来迟。第二学期,再一次闲聊中,才了解那人原来就是梓焕君,我险些起身膜拜,原来那些年,那些年和我一起并肩作战的人,就是那个冬天可以只盖一张被单以一首《六月的雨》登上S14金曲排行榜冠军的焕爷。
宿舍还有一位特立独行的人物——广能君。这位仁兄以沧桑的歌喉,在S14乐坛创出一片新天地,不时以一句:“冷雨夜我不想回家”声震四方。学期初,广能君在小店和我们一起用餐。阿大说起语文课老师的光辉岁月:“你们知道老师怎么说吗?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老师他说:“问君能有鸡——”哈哈哈问君能有几多愁他说问君能有鸡就断了——哈哈哈哈”
此时广能君正坐在我的对面,看他模样,似乎想假装听不到有忍不住想笑出来。阿大再接再厉:“还有还有,老师讲到陶渊明的诗,他这样说,咳咳“羁鸟”哈哈等一下等一下,让我调整一下情绪,他说“羁鸟晾旧林,池鱼西故央”哈哈哈“池鱼西故央”。”再看广能君,他已憋成一蛋型。
广能君还有一绰号-外省仔。大概由于他在宿舍总讲普通话所致。
“那个外省仔到哪去啦知道吗?瓦想听他港普通话。”
“不羁道呀,瓦没有看见他。”
“瓦也想跟他学普通话,做个普通羊呀!”
“那就去漆草啊。”
…
调考过后,阿佳的别称由一批下调为三A,每每见面,喊道:“三A三A”便会见到一种愤然而又无奈的表情。在S14,八班有两个重量级人物,阿佳,阿喜,这两家伙又曾在高二八班待过,颇有兄弟模样。而上帝告诉我们,事物总是会变的。阿佳在接触S14不久,便入乡随俗了。S14是一切扭曲,畸形思想的发源地,也可以说是现代嬉皮士风格。这里曾创造出一种骇人听闻的违规方式,即:一边打牌一边抽烟,老师出现时刻一齐用手机砸他个头破血流。这种行为一举触犯了蓝田三大不可饶恕之罪:吸烟,赌博,顶撞老师。还顺带一条玩手机。此行为被光荣地称为S14猜想,因为至今没人实践过。
S14的发展也经历一个由多到少,再由少到多的过程。记得波哥宣布搬走的那一夜,大家乐的中六合彩似的。于是S14迎来了一段黄金时期,当夜,人人把酒言欢,波哥一见瞪得眼睛都圆了:“敢情我走了你们这么高兴呀!”
“这是大众喜闻乐见的结果嘛,从此我们可以天天十二点睡而不用担心吵到人啦。”
于是众人欢呼。
得益于此,我们才有可能在第一学期末举办了S14的期末大狂欢。当晚,可谓今晚无人入眠。在此,也诞生了S14历史上第一位临时工-梓焕君。焕爷在月黑风高洗桌子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
在S14有一条潜规则,即吹牛不犯法。
最近天冷耶,怎么办,要不要用开水冲厕所。
一人言,哥昨晚用牛奶冲了,还是一样。
说什么呢,就用红牛啊,我试过了,效果贼好。
天气冷用红牛有什么用,你们这些笨蛋,用雀巢咖啡嘛。
于是也引出另一条潜规则;骂人不犯法。这得益于小B君的那段周星驰潮州话版的视频。此后S14一时群魔乱舞,飞沙走石。经年之后,每当讲起S14素质普遍低下的情况,羊君总会说:“小B这个无父仔弄段无父视频害的整个宿舍无父无素质的。”
而阿大,就是受害者也是传播者。他最近宣称,今后不再见脏话了。我表示理解,但信心不大。说起阿大,大君,宿舍的人纷纷表示印象深刻,正是他以“五点闹钟事件”把波哥请出S14。
大君有个特点,喜设闹钟而不早起,于是结果是全宿舍都醒了只有他一人还睡着。这种悲天悯人的场景犹如“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悲恸,这点波哥深有体会。
另外,此君还有一个特点,爱唱歌。每次伴随着缠绵悱恻的曲调“爱恨就在一瞬间”的响起,就会看到他夸张的身影,以京剧吊腔的唱法,模仿刚哥的歌曲。无奈形是有了,偏偏把神丢了,于是胖虎唱歌的画面多次闯进我的脑海。事实证明,唱歌有如写散文,要做到形散而神不散方算成功,而事实再次证明,这是很难的。
说道大君,自然想起睡在他下铺的羊君。初时于羊君不甚熟悉,只记得此君有一晚半夜睡不着挑灯看书并狂咬几块饼干,心里不由生出二字-叹服。
说到羊君,就会想起二字,迷茫。此语出自他的Q名“迷茫的我”。有一段时间“迷茫”风靡S14。
陈述句:我又迷茫了。
疑问句:今天,你迷茫了吗?
倒装句:迷茫,这是啊。
文言文:吾迷迷茫茫兮,汝亦迷茫。
名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迷茫人。
而“今天,你迷茫了吗?”更以其深厚的哲学底蕴与深沉的人文关怀与“我是谁”“生命有什么意义”一同列为S14三大哲学命题。
在一个清爽的夜晚,我与羊君举杯共话迷茫。那正是夏转秋的时节,白色的路灯映出一片光辉。一到深夜,冷空气压城而至。树叶犹如巨大的剪影在半空飞舞。对着围栏的我们有如深墙里的犯人,一唱三叹,互诉生平。期间,羊君问,“汝不觉寒乎?”
曰:“确实,寒。”
于是入门上床睡觉。
于羊君有一段辉煌事迹,即一夜跑到外边看《那些年》。一时感慨万千,愁肠百结。想来人生有多少时光可以在学校度过,有多少时光可以无忧无虑的笑过,又有多少时光可以与你一起走过,我一直想和你谈天说笑,不论喜怒哀乐,在世界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没有太多的功利,没有太多的烦恼。
当然,S14并不是一路高歌笑过。曾几何时,老剑还是失恋乐队的一员。曾几何时,广能君也为伊消得人憔悴。曾几何时,许下了衣带渐宽终不悔的诺言。曾几何时,频频受伤。贴在门后的詹姆斯也被衣服遮掩,新买的衣架又零零碎碎,广能君道:“男人,都是这样的啦。”
于是S14倾巢而出,在我左脚受伤的时节杀到球场,只为宿舍一战。结果阿伯扬扬手说:“去拉去啦,人还在晒粟啦。”在烈日下,人人失落的像个小孩。
记得某天广能君问我:“嘿,你喜欢她吗?怎么不跟她告白。”阿大也曾在某个不知名的夜晚内伤过。羊君或许曾以45度角仰望天空朦胧的月亮。阿佳不语,阿喜说笑,梓焕君任旧奶声奶气,老剑发出老男孩的节奏,而广能君在唱《我是一只小小鸟》,全宿舍只剩阿威一人在睡觉。
阿大说,青春是一道明媚的忧伤。
我想每个人都会接着说,你过时了。
于是一番转折,宿舍迎来了两位新舍友,再于是阿大宣布,是时候收宿舍费了。
第一夜,人们往班长蚊帐上放了一张海报,意外是老师来了,大概是关心一下新舍友,拿着手电对着床铺乱照。老师一走,全体爆笑。
没想到班长全不生气,我在想要被他看见该怎么办。
过后,海报被钉在门板上,成了S14第十三位成员。
某年某月某天,威君剃了个光头,这个平时行事粗拙的家伙终于干出一件令所有人刮目的事。威君,记得有一回我说他像日本人,如今想来,深感愧意。我错了。其实他剃光头更像。
在这个上课总有人睡觉的教室,空气中荡着一丝凉意。明明是春天了,万物也都复苏了,天气依旧这般倔脾气。之前常说,“一到冬天,受伤的脚又隐隐作痛了。”羊君对此很不满意:“明明是冬天才受的伤,哪来的又。”
他不明白,这是受伤综合症。后来羊君羊失右蹄,也嘀咕着:“嘿,这叫怎么又痛了,昨天还好好的。”
“喂,蜜都出来了怎么办。”
“你看你看,到现在还肿得跟猪蹄似的。”
于是我当起羊保姆,打水,洗衣,打饭无所不为,其悲壮程度丝毫不亚于中国历史上一位伟大的君主-勾践。想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人生之意,也大致如此吧。
近来人人失意,于是天空也更阴沉了。接连的雨水浸透大地,把天空中的阳光一扫而空。吊在空中的蚊帐,乱糟的桌面,拥挤的空间,还有江河日下的心境,叹一句人生无常人世沧桑,时间兜兜转转会把一切带走,也会把我们带走。很久很久以前,老剑曾送我一碗泡面,那时阿炳叔叔清贫潦倒,无欲则刚。威君刚拿来的面包被洗劫一空,深表感慨。某月某日,把羊君的感冒药当饭吃,一日三餐,温饱奔小康。他们都把伤痕当酒窝,大家没心没肺地笑着,不管是谁的苍凉谁的忧伤。广能君总是习惯把歌词改的不堪入目,于是我也学他:“被伤过,都是这样的啦。”想来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老剑的口技了,难怪整天那么晚起,迷迷糊糊沉沉,一日又一日还是梦境。那晚夜修猛然想起来垃圾尚未倒,就像青春中总有什么被遗忘了,也许不过是一些东东西西还没记得丢光吧,垃圾,或是梦想。
某天,把垃圾一倒而光,在绿野映照下。
某天,把梦想一包有一包沉甸甸的丢掉,一回头,蓦然的表情,多么熟悉,竟是你久违的脸庞。
浓雾散光,一个人正对着名单,大概是这里吧。打开这扇门,空荡荡的床位,小B君放下包裹,一脸朝气。
“请问谁右面盆,装水的面盆。”
“呐-”
红色的面盆被一双手接过,就像S14的历史被我们接过。这是我们的宿舍。陌生的面孔谈论着。S14。
不管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们的青春曾在这里点点滴滴度过,
S14。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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