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德顺老汉——村里最后一个农民

家乡区县: 陕西省旬邑县

德顺老汉是咱们村子最后一个农民,他是死在自己的土地上的,他真好。

----------我爷爷

十年前,城镇化的浪潮涌进了我的故乡,我所在的村子也不堪耻居人后,通过种种门路招商引资,使得一家大型橡胶厂落户于沣水岸边,厂区的建设要征用土地,而土地是农民的生命,村长挨家挨户的做工作,告诉乡亲们土地被征用后会获得不菲的补偿款,而且会住上洋气的居民楼,年轻人还可以到橡胶厂上班当工人,面对诱人的条件几乎所有人都心动了只有德顺老汉除外。
德顺老汉跟我爷爷同龄,他种的一手好庄稼,年年他们家产的粮食总是全村子最多的,我爷爷也常说年轻时德顺老汉是他们公社的生产标兵,德顺老汉的那间老房子的墙上“五好社员”的奖状比我“三好学生”的奖状都多,在我们村子他最德高望重,尤其是在我爷爷那代人中。只是这些年现代化的脚步越来越快,农民只依靠土地的收入几乎难以维系生活的开支,更多的人背井离乡走进城市打工养家,而德顺老汉那份荣耀也是褪色到暗淡,但这却使他在土地上更加辛勤,几乎达到“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地步。
土地征用的消息辗转传到德顺老汉耳朵时,他起初是不信的,在他看来农民怎么能没有土地呢,但作证的是是一纸土地征用告示和即将推掉那一行行麦苗的推土车,他先是去找村长理论,在吃了闭门羹后在去联系他那些老伙计要集体上访,但他的老伙计们却是都因有事有病不能陪他,最后他耍无赖般的躺在了他亲手种植的麦苗前,用身躯挡住了轰隆的机车,他大声的咒骂着,那咒骂中仿佛有着颤人的哭腔,村长派人通知他的儿子来劝说这个倔强的老头,但任凭他向来孝顺儿子如何“巧舌如簧”,他都是在不肯起身,甚至嫌儿子不能跟他统一阵线还大骂于他,最后僵持不下村长许诺特许德顺老汉在沣水河谷开垦一片荒地,派几个小伙架走了这个固执的老人家。机车隆隆的压过了农田,沁人的绿苗挤压出的汁液印染着脚下的黄土地,德顺老汉望着那不再殷黄的土地,这个强硬的西北汉子的眼角竟然流出了不知名的液体。
塔吊林立,钢筋混凝土占领了整个乡村,高高的烟囱上冒出生产的黑烟,后来那个世代居住的村子也被摧毁了,临走时德顺老汉从他老房子的墙皮上小心翼翼的揭下他的青春故事,他没有随子女一起住进所谓的洋楼,而是在河谷开垦的小田地上建设了一间破落的小屋子,用拆迁时他捡的砖块搭建的危房,相当简陋,更相当偏僻,而他就一个人默默的远离了所有人群,每天扛着锄头在那片小田地上给青苗除草、松土、引水灌溉,或者坐在门口的石头上发呆,一发就是一晌。
我最后一次见德顺老汉是上高中那年,我骑车路过沣水河谷,看见他在那片田地上播种,便是喊道:德顺爷爷,今年种的什么呀?他盯了我好久混沌的双眼才认出我来,答道:是开广老汉的孙子呀,今年这种的是油菜,河谷地含沙大,种油菜长势好。我应了一声:那明年压榨菜籽油可得送我家一桶哦,说着便骑车而去了。
几个月后回家,看见那片河谷地上油菜花遍地金黄,美的不可方物,而那美丽中有一处矮矮的土丘,那是永远的伫立的这一方黄土地的守望者------德顺老汉。

不爽就战斗吧(2014-10-30)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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